然而女儿的心上人,怎么会半夜三更,出现在栖梧庭里?
饶是阴氏平素精明能干,这一下也惊得目瞪口呆,呐呐道:“郭公子,你怎的,怎的会在这里?”
郭曦笑道:“这个郭二公子的名号么,乃是假冒顶替,还请夫人勿怪。在下真实身份,乃是职方司河西路主事。因大小姐此处人少僻静,便于保密,故常借了大小姐的地方,与世子商谈公事。不承望今夜撞上夫人来此捉贼。”
阴氏听出他语含嘲讽,背上冷汗涔涔而下,若说适才欢喜得春风洋溢,此时便是如坠冰窟,浑身内外,森寒彻骨。
郭曦的出现,以及他这番宣告,不仅洗刷了曹宗钰今夜的嫌疑,甚至连过往的,未来的,任何有可能的质疑都消融得无影无踪。
从此刻开始,曹宗钰与安舒两人,简直清白得如同水里磨了上百年的石子,滑不溜手,寸草不生。
计不遂矣!
现在唯一能做的,只能是赶紧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迅速了结此事。
阴氏心中计议已定,勉强笑道:“既是职方司主事也在此,那是再好不过了。今日上午,侯爷书房中遗失一枚调兵金符,有人见到这院子里的胡人小儿曾在附近玩耍,嫌疑甚大。我怕贼人将兵符偷运出府,酿成大祸。情急之下,少了思量,方才夤夜造访,扰了大小姐清静。”
她一说出调兵金符四个字,无论是面沉如水的曹宗钰,还是神态悠闲的张隐岱,都不禁悚然动容。
没想到她居然真有军机大事。
“既是失了兵符,我准你搜查此院,越快越好。”不知何时,安舒也出了房门,身上裹了件银灰狐裘,眉头深皱。
阴氏此时也无暇计较她的倨傲无礼,心中急切,朝黄雀儿使了个眼色。
黄雀儿心领神会,领了几个婆子,就朝东边佣人屋里奔去。
阿宁守在安舒身边,急道:“小姐,我们自己的地方,凭什么给她们搜查?要找东西,也是我们自己找。要不然,谁知道他们会栽赃些什么东西出来。”
安舒摇头道:“你不会找东西,让她们找,她们找得又准又快。别怕,她们此时没胆量栽赃。”
阿宁一愣,还要再说,阿冉扯扯她衣袖,微微摇头。阿宁一肚子疑惑,只好都吞了回去。
安舒脸色肃然,冷冷看了阴氏一眼,两眼望天,看似自言自语道:“若是有人为了自己一点见不得光的小算盘,故意拿兵符生事,只怕是活得不耐烦了。稍有差池,便是弥天之过。”
阴氏背上冷汗下得更多,一双眼睛牢牢望着东边。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黄雀儿她们才搜完全部六间房屋,从里面出来。
阴氏见到黄雀儿脸色,眼前一黑,差点摔倒,幸亏旁边的丫头惊呼一声,伸手扶住。
安舒此时也顾不得许多,径直逼问黄雀儿:“可有找到兵符?”
黄雀儿面如土色,机械地摇摇头:“奴婢都找过了,没有见到兵符的影儿。”
安舒怒从心头起,厉声道:“你们放在哪里的,自己也不知道?”
黄雀儿吓得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牙齿打颤道:“没找到,没找到,哪里也没找到……”
正说着,忽然回过神来,身子一抖,直挺挺跪在地上,说道:“大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奴婢搜不出来,那是奴婢无能,大小姐这话奴婢听不明白。”
安舒厌恶地扭过头去,不再看她。
曹宗钰与张隐岱此时都已走过来,几人聚在院里,都是眉头深锁,脸色沉重。
婆子丫鬟家丁们垂手站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出。阿冉阿宁此时已知事情重大,跟在安舒身后,一言不发。莉泽尔搂住塔塔儿,站在屋前的阴影里,瑟瑟发抖。
此事来龙去脉究竟如何,在场这几人都心知肚明。对阴氏这等鲁莽愚蠢的做法,也恼怒万分。但此时不是深究追责的时候,当务之急务必尽快找到兵符。
曹宗钰问道:“夫人是否可以确定,兵符确实在栖梧庭?”
得到肯定答复后,曹宗钰与张隐岱交换了一个眼色。张隐岱一个纵身,直接落到莉泽尔身前,将塔塔儿从莉泽尔怀里强拉出来,叫了一声,“阿冉。”
阿冉正惶然着,听了这一声叫,连忙奔过去,将吓得哭出来的塔塔儿牵过一边,好言好语,慢慢查问。
莉泽尔被张隐岱老鹰一般的眼光上下打量,身子瑟缩了一下,本想要朝儿子的方向跑过去,一时也不敢动了。
“你可曾见到过兵符?”
莉泽尔茫然地看着他,阿宁连忙说道:“她不懂汉话,平常我们都是打手势交流。”
张隐岱点点头,声调一变,换了一种语言来问,莉泽尔仍是茫然。张隐岱一连换了几种西域常用的胡语,换到第四种时,莉泽尔脸色终于有了变化。
波斯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