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舒微微一笑:“是呀,任谁都觉得这是桩蚀本透顶的买卖,断没人肯信,也没人肯应的。可是先帝却欣然允之,甚至迫不及待地催他施法。”
“今上为皇子时,颇遭先帝厌弃,从出生时起,十数年未曾得先帝召见,只能与母亲、孪生妹妹在后宫自生自灭,连正经名分都没有。此事不算秘闻,内外多有所知。”
“朝中诸臣没想到的是,先帝对此子的厌弃,竟是到了这等地步,不惜拿他的命,来换那虚无缥缈的泰山府君的允诺。”
“先帝仅剩此子,若是就这般稀里糊涂地断送了,立时便要动摇国本。”
“当是时也,这头政事堂诸位相公率领群臣向晚入宫,跪于大殿外苦谏,那头枢密院先斩后奏,命步军都指挥使带了人马,闯入那术士施法之地,将他立斩于刀下。”
“枢密使与这位都指挥使捧了人头,直接去了先帝居所,伏地祈死。”
“先帝见人都死了,再是怒火滔天,也于事无补。何况王相公当时直言相谏,这术士连自己的命都换不来,如何能换别人的?方才息了此事。”
“只可惜了枢密使与步军都指挥使两位大人,罢官夺爵,徙三千里,去了漠北。”
“今上即位之后,欲召他们回朝效力,却只有都指挥使一人生还,枢密使程大人年老体衰,禁不起酷寒,已经殁在黑水白山之间。”
“今上感念其德,大加追封,荣谥文正,恩荫子孙辈数十人,可谓备极哀荣。”
泰和十年这场纷扰,曹宗钰自是有所听闻。如今听安舒冷冷说来,想到她与先帝、今上的关系,心中暗暗叹息。对她此时忽然提及此事的用意,隐隐有所明了。
安舒讲完故事,凝目瞧着他,一字一句问道:“如果先帝知道有这块石头,这故事会如何发展,你可曾想过?”
“今上不是先帝。”
“今上的皇后也于两年前因病薨逝。”
“今上后宫众多,断无先帝深情。”
安舒摇摇头:“你还以为,这只是事关感情?”
曹宗钰张开口,本想要说什么,心中忽地如敲响洪钟大吕,一道灵光闪过,来不及思索,脱口而出:“不死之身,万世皇权?”
安舒不待他说完,已经迅速伸手捂住他嘴,待他平静下来,方才移开手,看着他,凝眉道:“你现在还想要去挖那石头么?”
曹宗钰浑身冷汗,如浆而下,呆立半晌,方苦笑道:“为何你能想到,我却想不到这点?”
“因为你常在太学,而我久处宫中。皇宫,终究是与别处不同的。”安舒说完,不知道想起什么,神情黯然。
曹宗钰皱眉想了一会儿,道:“我虽不去挖它,但李允顺,张隐岱等人都是知情人,他二人若是说出去……”
“李允顺好办,一来咱们可叮嘱他不要多言,另一方面,他向来爱说大话,便是一时说漏了嘴,只要咱们不认,也不会有人信他。张隐岱倒是棘手,”
安舒蹙起眉头,不情不愿地道,“我最近找个时机,见他一面吧。他不是蠢人,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应当能分辨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