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达一路带着他们,下了地堡第四层。追兵似是在上一层被困住,没有继续向下追及。四层地道也不再似上面三层,路面情况复杂许多,岔路随处可见,旁边常见黑黝黝的洞室,形状古怪,不知作何用途。安舒曾试探着问过妙达,妙达却只笑而不语。
再往前走,周围墙壁有了变化。高处插上了火把,火焰炽烈,光线明亮,只是却不知用的甚么燃料,气味甚是刺鼻。
墙上开始出现浮雕,先是一些简单的连珠圆环纹样,中间圈着牛羊花草等物,慢慢地,花样越来越繁复,都后来,竟是一整幅一整幅的巨型浮雕,上面似是讲述着许多故事,有骑士披甲执锐,骑着半狮半鸠的神兽;有周身黑雾,面目狰狞的魔王;亦有上身赤罗,缓舒玉臂,站立水中,沐浴晨光的女神,身周四处飘落大小均一的重瓣花朵。
张隐岱一眼瞧过去,觉得眼熟,仔细一想,曹安康当日被劫持所至的神庙,其外墙便是这般雕饰,一样无二。彼时匆忙,未及细看,此时一路行来,触目所及,都是这样图案,他对书画之道原不感兴趣,却也觉得颇是好看。
李允顺在他耳边嘀咕:“这些胡人倒是有趣,直接把春宫图儿画在墙上,我瞅着,比中原那些遮遮掩掩的小册子好看多了。”
安舒与曹宗钰却是精研过书画的,不免为其画技惊艳。此处壁画风格与中土迥异,中土之画技,重理路神韵,喜爱大片留白,以摹不尽之意。这些壁画,却十分讲究空间分布对称,极重线条色彩,虽不如中土之画灵动飘逸,却也自有一种繁复精丽,不失法度之美,蕴于其中。
妙达故意放缓脚步,让二人得以多看两眼,口中含笑问道:“此处画作,亦有可观之处否?”
安舒点头赞道:“以前便常听闻,西域有画技,与中土大为不同,却又能别开生面,自成一体。今日见到,确实颇为壮观。”
妙达见她没有因为是异域之物,便加以贬斥,十分高兴,道:“之前听了大小姐与大祭司辩论建筑之高下,我还以为大小姐眼高于顶,对于所有异域蛮夷之物,都不放在眼里呢。”
“那怎么可能?”安舒失笑,“国子监建了寰宇万象楼后,再狂妄之人,也都知道,天下之大,学问之深,文章之盛,浩若烟海星辰,非我华夏一家独占。适才原是贵大祭司妄加评判在先,我不过反击而已。”
曹宗钰微笑道:“两位若要纵论书画,以后大有时间。今日我等有要事在身,便请就此打住,如何?”
妙达哈哈大笑:“曹世子挂心妹子了!好,我们这便快走。不过世子可别忘了酒约,我可是当真要讨账的。”
“这个自然。他日有暇,在下必定备好美酒,静候大驾。”
待到行至一处宽幅木门处,妙达停了下来,侧头对安舒笑道:“曹二小姐便在里面了。”
曹宗钰快步上前,正打算轻轻推门进去,便听到里面传出激烈的争吵声。手心在门上一顿,收了回来,回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贴耳细听。
张隐岱反手一掌,将一路翻着白眼,冷哼不绝的宝慧劈晕,也悄步上前。
——————————————————————————————————
“曹二小姐于我有大恩,你若是想让她也跟那些行尸走肉一样,除非你现在就杀了我,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语声似曾相识,曹宗钰随即分辨出来,这是苏瑞柏。
“少主息怒,属下不敢对少主不敬。只是大祭司有令,属下不敢不从,还请少主不要让属下为难。”这声音却是张隐岱听过的,当日派人掳掠曹安康的“萨宝”。
“我为难你?”苏瑞柏显是气极,怒笑了起来,“你们口口声声叫我少主,却没有一个人肯听我说话。大祭司的命令,你不敢不从。我命令你放我和曹二小姐离开,你就敢当没听到?什么少主,你们不过当我是哀帝献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