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时和把小沫送回家,又再三赔礼道歉后,才晃晃悠悠的回家做饭。 这时,已经是夕阳西下了。 那熊孩子早已跑的看不到人影了,苏时和对此并不在意。毕竟,他又和她没有关系,而且,在外流浪了这么久还相安无事,他自有他的防身手段。 并且,苏时和目前并不想见到这娃,一个被宠坏了的娃。 见到这娃,苏时和未必能忍住不踹死他。 幸亏苏宝宝不是她家的娃。 说起她家的娃啊,果然最乖的还是她家的小师弟呢!被师父亲自丢在医仙谷里教导,也有六七年了吧,现在都不知道长成什么样了…… 苏时和脑海里浮现一个可爱羞涩的小少年身影,低笑着摇了摇头,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与此同时,医仙谷。 夜凉如水。 搭建的青翠精致的竹屋里人影晃动,一十八九岁模样的少年坐在半开的竹门外,眼上蒙了一层白布,脸颊通红,唇瓣紧抿。 在他身后,昏黄迷醉的烛光里,隐隐可见一巨大木桶,桶内水汽氤氲,朦朦胧胧,笼罩在一女子身上,如梦如幻。 若再走进些,便可以看到这女子赤/身/裸/体的躺在嫩绿色的药液里,双眸紧闭,面容安宁,仿佛睡得正香。 女子纤细的右腕上缠了几缕透明的丝线,丝线的尽头就握在少年手上。 丝线微微颤动。 木桶里水汽渐渐消失。 良久,少年收了丝线。颤抖着手推开竹门,深吸了一口气,拿起放在竹竿上的一袭棉袍,准确无误的走到木桶边,将水里的女子打横抱起,双手乖巧放在女子的腰部,快速走向床榻将女子轻柔的放在绵软的被褥里,抽出棉袍合上被子,边边角角都细心掩好。 少年将拳头抵在自己唇边,低吟的笑意从唇角流出,微微垂下的弧度每一丝每一分都是满满的爱意。 双手捧着棉布抱着女子的乌发细细擦拭,少年周身的气氛和谐又安宁,诠释这天荒地老这个概念。 小心翼翼的在女子发梢印下浅浅一吻,少年喃喃低语:“师姐,我等你醒来。” 苏宝宝没跑多远,他很害怕夜晚。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伸手不见五指,还能听见狼群吼叫的声音,着实渗人。 离村子近点,他好歹有安全感。 苏宝宝摸着自己瘪瘪的肚子,把头埋在腿上,呜咽的哭了起来。他现在后悔了,早知道就不该出来,又冷又饿,那些遇到他的人还不迁就他! 一个一个都是大坏人! 呜呜呜呜呜…… 离苏宝宝不远处,一华服男子和一蒙面黑衣男子立于树梢,黑衣男子尊敬的跪在华服男子面前。 “据属下查探,六皇妃失踪之前,是与魔教少主钟离在一起的……” “……钟离?” 暖若春风拂面的声音钻进人的耳朵,一路痒到心底。 “钟离啊,这人荤素不忌,最喜美人,六皇妃最后竟是跟他在一起吗?” 黑衣男子把头低的死死的,大气也不敢出,仿佛要和这夜色融为一体。 华服男子的声音似乎永远都是那般平和。 “严夜寂,曲谨,钟离,这些人哪个不是赫赫有名,如今却为了一个女人,整天争风吃醋……”南流景音调微微拔高,他闭上了眼睛,深呼了一口气,竟是笑了,”这个女人留下了一个孽种,我们都觉得这个孽种是自己的,还想着等她回来解释清楚……” “跟入了魔障似的!” 南流景怒气在这一刻尽数喷发! 黑衣男子把头低的更低了,竭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他的主人,在看到以往宠爱的儿子受委屈时,竟然没有第一时间下去安慰他,反而在这里跟他说这些…… 还说小主人是“孽种”! 黑衣男子惶恐自己可能都活不下去了! 主人他的意思分明就是…… 黑衣男子不敢细想下去,豆大的汗珠沿着脸颊滑落。 华服男子并没有把目光放在他身上。他只是专注的看着苏宝宝,一点一点的找跟他相似的地方。 苏宝宝的眉眼随了苏时暖,一双杏眼,眸眼波转间,尽显娇憨可爱。他鼻子挺翘,约莫是他年龄小,还带着少许婴儿肥,一张圆圆嫩嫩的的脸蛋,平时发脾气作恶都让人觉得这是不小心为之,这张脸天生就会带给人好感。 可是跟他无一点相似之处。 以前他觉得苏时暖是清白的时候,看见苏宝宝就像看见了苏时暖,每天都对苏宝宝有应必求。然而如今…… 华服男子拂袖离去。 “你说,这村里有一个和六皇妃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这华服男子是当朝六皇子南流景。南流景容貌俊美,有威仪。他五官协调,脸部线条每一寸都温柔的让人心醉,仿佛上天厚爱。 南流景第二天一早就去见了苏时和。彼时苏时和正在做早饭,她去院子里的唯一的一棵香椿树上摘了一些香椿芽,焯水捞出,切成碎末,放到面糊里,又加了一些小野葱,放些盐,准备摊些煎饼吃。 煎饼做着很容易,苏时和手法熟练,动作娴熟,很快就做好了。 而南流景也看清了苏时和的样貌,当下便是呼吸一滞,面上难得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单看那一张脸,真的无法辨别出苏时和或是苏时暖。然而两人气质却是截然不同,一人皎皎如明月,柔美坚韧;一人淡淡如流水,朴实无华。 南流景眼神恍惚,面露怀念。他原本想着,一个人再怎么相像,能有七八分便不错了,谁知竟会有十分。原本想把她带回去做侍妾,可如今看来,这个方法行不通,毕竟若是将她带回京城,没有人会不相信这人是苏时暖。 难道要把她带回去当成六皇妃吗? 若是重新得到苏丞相的支持…… 南流景很快就下了决定。 苏时和在山上采草药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这人挡了她的路,还不让她过。 而且笑的一脸莫名。 苏时和皱眉,好脾气的开口:“公子麻烦让让好吗?” 本来以为自己美美哒且一定能得到苏.不解风情.时和爱慕的六皇子笑容僵在了脸上。 一笑出马,美人在手的南流景第二次尝到了挫败。 刚逃出魔爪的苏时和没过多久,又遇见了专门挡道的六皇子,这次的来意就直接多了,“本……小生对姑娘一见钟情,可否与姑娘结为秦晋之好?” 扛着锄头的苏时和:“……”这人怕不是个傻子。 荒山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跟她说一见钟情? 苏时和想,她难道就这么好骗吗? 她脸上依旧面无表情,实际上却想一锄头hang在南流景脸上。 苏时和忍住了。 她深深的看着南流景,乖乖女一样,“师父不让我跟外边的男子成亲。” 等了好久等出这么一个答案的南流景:“……” 回过神来还想再说什么,苏时和已经走远了。 南流景手里轻摇扇子,嘴角带笑,“苏家的女儿,都是这么好玩的吗?” 立在一旁当桩头的暗卫低着头一言不发。 “呵。” 欲擒故纵,南流景眼底的冷意浓重的仿佛要流出来。 回家途中的苏时和看见了树下可怜兮兮的一团。 苏宝宝。 他眼里正含着两泡泪水,瘪着嘴,双手抱着膝盖,直直的看着她。 苏时和停住了脚步,然后向他走去。 苏宝宝眼睛瞬间就亮了,也不哭了,傲娇的等着苏时和来把他领走。 苏时和很淡定,她拿出怀里的油布包,里面有今早吃剩下的两块儿煎饼,她把油布包放在苏宝宝旁边,然后转身就走。 苏宝宝瞪大了眼睛,笑容僵在脸上。 然而留给他的只有一个冷漠的背影。 “喂!死女人,你给我停住!”苏宝宝恶狠狠的大吼,愤怒的踩着脚边的油布包,发泄着怒气。 “你是把我当乞丐了吗?我可是当今……” 苏宝宝猛的闭住了嘴,恼羞成怒,嘴里喋骂不休,把地上的油布包一脚踢飞。 油布包里的煎饼飞了出来,有一块儿轱辘到了苏时和脚边,全是灰尘,脏污不堪。 “你娘把你教坏了。” “我娘?教坏?你算什么玩意儿?你还教训我?”一路上颠簸流离,受人欺骗,吃不饱饭,还成天提心吊胆,担心他的爹爹们把对他娘的爱意转到面前这个女人身上,担心他的爹爹们娶面前这个女人为妻,好不容易见到这个女人了,原本想着让这个女人对他唯命是从,哪想这个女人居然油盐不进!蠢得令人发指! 苏宝宝恶念横生,摸出了怀里用来防身的匕首,眼睛一动不动盯着面前的女人,身子绷紧,小腿畜力。 他想,杀了她! 只要她死了,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跟他娘长得一摸一样的人,他的爹爹们就不会看上她,他就能永远的受到爹爹们的宠爱。 对,就是这样,就像当年他杀了他离爹爹的妾侍一样简单。 锋利的刀尖出鞘,雪白的刀身映出一抹残忍嗜血的弧度。 苏时和岿然不动。 刀身寸寸碎裂。 “我会亲自教导你。” 苏宝宝睁大了眼睛,四肢刹那间失去了知觉,绵软无力,体内从小修炼的内力一瞬间全都被抽空。 冰冷,绝望,窒息。 苏宝宝张大嘴,喉咙嘶哑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能颓然的倒在地上,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