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这里的环境几乎没有一丝光线,但你却感觉不到黑,在这里你只能感到阴暗。
潮湿的空气,阴暗的环境,恶臭的气味,这里显然不是人待的地方,甚至连老鼠都不愿待在这。
可就在这连老鼠都不愿待的地方,此刻却有一个人,不,准确的来说,他不算是个人。
为什么呢?
他看起来比一堆垃圾糟糕,心智不坚定的人看一眼就会呕吐不止,但就是杀人如麻的刽子手看到会不寒而栗。哪怕就是当今刑部有名的施刑手琅庸也不愿多看此人一眼。
如果说一堆垃圾毫无形状可言,那此人算的上是真正的没有人的形状了。
他的屁股与腰挤在一起,两条腿与后背紧紧的贴在一起,脚后跟刚好被定在天宗穴上,使他的两只胳膊不能动。
可偏偏他的两只手却抓着脚尖,痛苦都不足以形容他此时的状态了,可以说在人类的文字史上已然找不到词用来形容他了。
嗤
光,一丝光在摇拽几闪后成了一个椭圆的光团,好像有风,不,不是风,是另一个人的呼吸。
那椭圆的光团随着呼吸扭动着身姿,把这阴暗一点点消融,就像热水倒在雪地里一般。
终于可以看清那不是人的人的脸了,若是温秋雨在这一定会惊奇,是谁把至圣宫护教长老绝代仁双眼挖去,全身骨骼打断,弄成这样一副模样扔在这老鼠都不愿待的地方。
不过很快点亮蜡烛的人就解答了这疑惑。
“师傅,弟子求教你怎么能藏私?”
是司马轩轾
静,死一般的静。
司马轩轾双眼微眯,嘴角拉起了渗人的弧度。
突然,绝代仁感到胸膛处一点刺痛,随后蔓延至整个上半身,身体上的肌肉不要命似的往一起聚拢,每一块肉都好像要跳出来一般。痒,痛交织在一起,他多么想拿手去搓搓,哪怕一下也好,但他的手却安安静静的抓着自己的脚尖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为什么会这样了?
因为司马轩轾将一壶滚烫的开水倒在了绝代仁的胸膛上,他没有倒温度更高的油,因为那样会烧烂他的肉,让他不能在对这副早已不堪重负的身体施展他的手段。
“司马轩轾,我已经把九天雷诺悉数传授给你了,你还要怎样?”
绝代仁奄奄一息,声音中不带一点的愤怒,仿佛是他大病,在给照顾自己的人吩咐后事一般。
“师傅年纪大了,弟子昨日才问的问题,怎么今日便忘了”司马轩轾说“告诉我那日温秋雨服用了什么”
绝代仁好像笑了,他的脸上还能看到那么一点点表情的变化,哪怕那只剩两个窟窿的眼睛再不能传达出一点神情。
“那东西你也配知道?”
“好好好”
司马轩轾连叫三声好,自己也开始笑起来了,不过笑的很别扭,就像是有人拿这把刀放在他脖子上要他笑一样,他不能不笑。
“看来你说的复兴大唐都是屁话”
“你什么意思?”
绝代仁突然一怔。
“世人皆知哀帝英年早逝,未留子嗣,自朱温建立叛权,李氏皇族便消失不见,如今江湖中人只知至圣宫,却不知至圣宫是那些皇族遗裔的庇护所”司马轩轾说“师傅你说我将此事告知朱温,你说事情会是怎样?啊,哈哈哈”
烛光像个风骚的妓女一般,不停的扭动着自己的身姿,在一摇一摆间隐约更亮了。绝代仁额头上出汗了,这不是他肉体上痛苦刺激他的汗腺才就出来的。
是精神压力,绝代仁一生忠心耿耿,尽一生之力保护李氏一族,可以说他活着的目的和意义就保护李氏一族血脉,复兴大唐。
芳华草绝对不能落在司马轩轾手里,那是给大唐皇帝的。但不告诉他,大唐便不会有皇帝,那芳华草也没有价值。
自古世间难得双全法。
这是一个绝代仁活这么久最艰难的选择了,这个选择甚至比他的生死更重要,也更艰难。
“我给你一天的时间,你知道的我没有太多的时间,朱温也不会在一个地方待太久,如果错过了,我又得花费很多的时间去找他!”
司马轩轾走了,他知道有些决定总要用时间去做。时间是消磨一个人意志最好的东西,当一件事没有正确的选择时,他会感到时间在燃烧,散发的温度会把他身体里的水分都榨干。
一天时间,十二个时辰里可以发生很多事,比如李茂贞在这一天立自己的妻子为皇后,而自己却不做皇帝。李克用在这一天与契丹停战。
但对于绝代仁来说这十二个时辰没有一个明确的界限,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他不知道这十二个时辰过了多少,他还没有选择好。这时候的他精神已经接近崩溃了。他一直没有怕过任何人,包括大唐皇帝。但他现在怕了,而且怕的要死,怕司马轩轾突然出现告诉他时间到了。
就这样他怀着犹如惊弓之鸟般的心态在黑暗中不断挣扎着。
温秋雨起床了,顾封封还没有。
收拾好行李,温秋雨用过早食便出门了,他要去买马。
临汾的街道到处弥漫着汾酒的香味,这酒香仿佛在炫耀着,炫耀这座平平无奇的城市是因为它才闻名于世。
温秋雨是个好酒的人,试问哪个浪荡江湖的人不好酒?
兵刃,侠客,酒。
整个江湖就是由这三样东西构成的,就像一个三角形的三条边,少一条都不行。
带着兵刃行走江湖不带酒的是什么?
是官兵,他们是制度的,带刀不带酒,他们属于官府。
带着酒却没有兵刃行走江湖的是什么?
是诗人,他们天性豪迈,以酒为墨作出三千豪诗。
那有兵刃又有酒而立于江湖的是什么?
是兵器店,有兵刃,但店家是汉子,是汉子就饮酒。有酒,有兵刃,却缺一个赋予这两样东西生命的侠客。
于是温秋雨穿过了六道巷子,来到一家不怎么大,人也不是很多的酒铺,打了满满两壶上好的汾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