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双静如死水的眼眸。
立夏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会儿,没敢说话。
他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什么不正确的事情,并不为这位少年所喜欢。
两个同样狼狈的黑发少年,在夏日暴烈的阳光下对立而坐。
河水带着些微腐烂的腥气,沿着他们漆黑的发,淌过脸颊。
他们像是被拍到河岸上暴晒的鱼,炽烈的阳光只带来了濒死的气息。
“……谢谢你啊,好心的小先生。”半晌后,他开口,声音极其平淡,却能让人感受得到他的不满。
“明明,只差一点。”
这是他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他感觉自己成为了川流,与涌入肺叶的冰凉交织融合为一。
日光掀起河的波涛,在他眼中动荡。
动荡着……动荡着。
便什么都没有了。
立夏看到,那双鸢色的眼睛里没有对于生的渴望,只有对于死的思念。
深徹到清明的目光里,是摔死的鸟。
“我喜欢夏花。”立夏听到对方用轻飘飘的声音说:“听说喜欢夏季的花,就会在夏天里死去。”
“所以,你喜欢夏天的花吗?”少年一边的脸上贴了医用纱布,而另一侧则有绷带缠绕过头颅遮住了眼睛。
仅露出一只的眼睛犹如雾洗,却模糊到清明。
下一刻,一切都像是雾里的一切,形散如烟。
他向立夏露出一个充满生机的笑。
就像他言辞中的,夏季的花。
但是结合话语的内容,似乎并不怎么友好。
喜欢夏天的花,就会死在夏天。
“——喂!你这是什么态度!”头发卷卷的男生用一只手拎着黑发黑衣的少年的衣领。
近乎将他生生从地面上拽起。
因为生气,他眼中甚至有点充血。
淡淡的赤色,令人生畏。
而被粗暴对待的人却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唇角勾起,眼中无喜无怒。
这个人……根本没有将我看在眼里。
这一认知,总是会令初生牛犊的少年们心里不是滋味。
自然,对切原赤也而言也不会例外。
他指节愈发捏紧。
气氛渐渐紧张起来,一触即发。
在即将被点燃的那一瞬间――
立夏拍了拍他,示意他将人松开。
“别这样。”黑发蓝眼的少年好脾气的笑着。
“……切。”很明显生气了的少年甩开两个人,背着自己的网球包跑的飞快。
从地上捡起自己的书包后,立夏向黑发黑衣的少年道歉:“对不起。”
为什么是对不起?
身上缠绕绷带的少年没有问,立夏也没有说。
他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也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像是完全失了兴致一样就这么潇洒孑然的转身离去。
立夏看着对方有些歪斜着离去的背影,目光中透着些担忧。
但是,这一次他并没有追上去。
那个身上缠了很多绷带的少年或许背负着什么像大山一样沉重的东西。
但是,却并不是现在的他所能够触摸的。
生如夏花,死如秋叶。
他相信喜欢夏季的花的人,绝不可能死在夏天。
少年拧着自己湿透的衣服,他想,自己得快点赶去学校了。
溺水的少年,夏天的花。
失去记忆的自己。
一切,都像是梦。
追光逐影,是否又能抵达梦的彼端?
今天,他听到了河流动荡的声音。但是……其水流,仍旧不够湍急奇险。
“――按照你的说法的话,那还算河吗?”卷卷头的少年没好气的吐槽道:“你说的是海吧。”
他们坐在操场边的树下,阴凉的树影中,有浅浅的光斑在模糊。
“哦,对啊……!”立夏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海啊。”
“你这人……”卷卷毛发的少年……不,切原赤也被他这个回答噎得神色一顿,“其实你就是个单纯的笨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