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有意思? 温衣岁躺在床上翻了个身,用力闭上眼。 睡不着。 实在是睡不着。 心烦意乱地踢了踢腿,她伸手够到床头柜,一把抓过手机,盯着锁屏上蛊惑人心的笑。 都是人设,都是假象。 她恶狠狠地皱起鼻子,心一狠,把锁屏换成了一张风景照。 接下来的几天,她一到片场,屁股刚落座还没捂热,桌子上就会出现一瓶草莓味的酸奶,明晃晃地摆在那,像个陈列在博物馆的展示品,吸引着大把人的目光。 温衣岁抬头眼一瞪,助理张霆就缩一步,怯生生地嘟囔:“温编,我拿钱办事,放过小的。有事还请找上级领导……”下一秒,便脚下生风似的灰溜溜跑走了。 温衣岁抽了抽眼角,眼风往写字楼的二楼扫去。果不其然,王易琛好整以暇地倚着栏杆,化着淡妆的眼角更显细长,似有若无地勾着,见她看过来,招了招手,有恃无恐。 黄鼠狼拜年,准没好事。 包括导演、杨若在内的一群人也不是瞎子,看着他俩诡异的互动,打量的眼神在二人之间游走,无比期待她的反应。 她不好发作。 平息了自己的愤怒,温衣岁抿嘴挤出一个笑容,走到徐丽身边,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被人听见。 “昨天他打翻我酸奶补偿给我的,我不想喝,你喝吧。” 徐丽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的王易琛,收到他似笑非笑夹带威胁的笑容,烫手芋艿一般地把酸奶丢回给温衣岁。 “大大,我……我冬天不喝酸奶。肠胃不好。” …… “行。” 温衣岁垂了眼,随手把它丢给了张霆。 “你喝吧。不喝就还给他,告诉他不必补偿了。” 张霆为难地抬头看王易琛,后者低眸看着那个单薄的背影,没什么表态。 张霆在原地杵着,进退两难,第无数次为自己摊上这个老板而感到悲壮。 看客们笑了笑也没往心里去,这年头的明星,想和剧组里的小姑娘玩一玩图个新鲜解解寂寞的事,多得很,他们也见怪不怪。 远处,杨若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指骨扣了扣椅手,收回视线。 忙碌了一天,等到晚上收工准备打道回府时,温衣岁才发现街上已经积了一层雪,天上还狂风奏歌般地飞着雪絮。 她顶着雪走到地铁口,身上已经被化雪打湿了一片,等她走进附近的快餐店打包了一份晚餐,再出来时,面前停了一辆她没见过的轿车,正堵着她的去路。 她没在意,退了一步,绕开车头,低头从塑料袋里翻出一只还热乎的包子,咬了一口,滚烫的汤汁溢出一滴在她的手上,又一口,小包子便入了肚。 她抬起头,那辆轿车还缓慢跟着她。 是认识的人么? 她弯下腰,打量了一眼车窗,看不到里面,又直起身子走了一步。 车又跟了一步。 …… 温衣岁干脆立在原地。 半晌,车窗果然摇了下来,透着昏黄灯光的车内传来熟悉的声音。 “上车。” 是王易琛。 温衣岁把指尖的汤汁舔了,扎紧了塑料袋,低头看向车内。 他穿着一身蓝黑色的卫衣和便服,单手支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搭在副驾座上,侧身看她,街上的五光十色都被他收进眼底。 温衣岁的眼眸闪了闪,又暗了下去,别过眼。 她清了清嗓,故作镇定问:“有什么事?” 车内一片安静。 她嗤笑道:“我没空在这吹冷风陪你玩大眼瞪小眼,没事我先走了。” “上车。” 她装作没听见,往前走。 咔。车门被打开的声音。 她回身一看,那挺拔的身躯已经立在了她面前,脸上带着的还是那副黑色口罩,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垂着眼睑,睫毛上沾着片雪花,一颤,便融了。 她忍不住想去逗一逗那细长的睫毛。 一双还留有车内余温的手擦过她的,分秒间就取走了她手中的塑料袋。 他这才抬眼看了她一次,下一秒又伸手按住了她的后脑勺将她塞进车内,倾身在她耳边说:“如果你不想明天看见自己在头条上,就乖乖上车。” …… 温衣岁扫视了一眼周围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无语地坐了进去。 他的车内收拾得很干净,除了摆在驾驶位边上的一沓纸巾,连个装饰物都没有。她吸了吸鼻子,把衣袖往下拉了点,把手伸到他面前开。 王易琛坐回车内,取下口罩,瞥了一眼她摊开的手,冷眼扫过她的脸。 “我的外卖。”她吭声,又晃了晃伸出的手。 他别过身,把外卖袋子扔到后座,在她回身想要去拿之前先把她摁回了座椅上。 “坐好。” 他靠过来,几乎紧贴着温衣岁,她往后缩了缩。 他身上有股淡香,从他颈肩传来,刺激着她的感官。 车在雪夜里开过了三条街,CD里播着缓慢悠扬的轻音乐,暗沉的光线不禁让温衣岁感到困倦。 她打了个哈欠,问:“找我什么事?” “你之前说,是我的粉丝?”他眼睛看着窗外,方向盘打了一周,转向,漠不关心地问。 温衣岁一愣,攥紧了手。 “骗你的。” 她的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王易琛回过头,幽邃的眼看着她望着窗外的样子。 “锁屏为什么是我。” “哦,你说那个,”她顿了顿,轻飘飘道,“你是电视剧的男主,就随手设了。” “密码呢。”他追问。 “密码是……”她想起那天随口应付的理由,连自己都觉得太过荒唐,一时答不上来。 “看到前面的那座桥了没?”他搭在方向盘上的食指伸起,指了指前方。 她看去,约莫两条街外的地方,点了点头。 “到那之前,希望你能想出来一个理由。”他哼笑了声,对她的谎言不屑一顾。 …… 她无语凝噎。 这种“我给你机会,我就看看你能编出什么谎话”的笃定感,实在惹人厌。 车身猛地一转,她一惊。 “怎么突然开这么快?” “狗仔。” 她猛地回头,果然有辆车追随着他们变道,一路紧跟。 “你知道有狗仔你刚才还下车?!” 王易琛很平静。 “所以你现在该祈祷,你的正脸不会出现在明天的头条上。” 温衣岁深呼吸,感觉自己平生第一次有了打人的冲动。 车开得飞快,街边的光影都闪成了一条条线,他们转眼就上了桥。她慌忙回头看后面,狗仔的车竟然还在紧追不舍。 她打心底里佩服他们的毅力。 “理由想好了?” 王易琛居然还有这个闲情逸致打趣她。 她瞪了一眼,撇过头。 温衣岁终于想到了正题,扭头狐疑地问他:“你找我就为了问这个?” “手机,借我看一下。” 他有病? 她脱口而出:“你有病?” 他瞥眼看过来,冷冷地说:“我不信任何人。” “呵,”她仰头冷笑,“所以呢,你是觉得我录了视频录了音,会把你那天一脚踹飞人的英姿放到网上?” “我告诉你,王易琛。”她一字一句念到,“我如果真的录了,我现在已经拿着一大叠钞票逃之夭夭了,根本不会让你有机会把我拉上车,还在这和你浪费时间。” “总之我不给你看就是不给,你和你的疑心病终老吧。” 这时手机铃响起,她低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不认识的号码,心烦意乱地掐断了。 王易琛的余光扫过锁屏界面,上面已经不是他了,他哼笑一声,松了松肩。 同一支电话又打了过来,她接起,没好气地说:“喂,你找谁?” 电话那头愣了一瞬,开口的声音极尽温柔:“小岁。” 温衣岁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盯着屏幕上的一长串数字也想不起来是谁。 “你是?” “我是冯渡。”电话那头苦笑。 啊……她“夭折”初恋的主角。 “……” 她才涨起的气焰,瞬间灭了,一时哑口无言。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沉默,温衣岁觉得这感觉度日如年。 半晌,她先开了口:“嗯,好久没听到你声音,没认出来,不好意思啊。” “没事,我听以介说你在北京出差?” “嗯对,是的,估计得有几个月不在杭州。你找我有事?” 那头没了声音,良久,才又开口:“那你在北京有地方住么?我北京的房子空着,你可以过去。” 温衣岁笑了笑:“谢谢啊,不过我已经租了公寓了,房租都交了可不能便宜了房东。” 她委婉地拒绝了。 “你……不用跟我这么生疏。” 她一愣。 她着实没有刻意生分。 “小岁,我妈,她现在已经改观了。” “嗯?” 温衣岁看着窗外,语气很是平静。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和她说了很多,她也对离异家庭改观了。” “啊……那,很好。”温衣岁客气地笑了笑,也不知道说什么。 需要她补一句恭喜么。 “我月末来趟北京,到时候我们见一面吧。” 温衣岁抿了抿嘴:“你来了再说吧,我工作比较忙,不一定有时间抽身。” “你下班的时候我去接你。” “……我现在和人在一块儿,要不我们晚点聊吧。” 冯渡看了一眼墙上挂钟的时间,喉咙里想哽着块石头一般难受。 “男朋友?”他轻声问。 温衣岁正想回答,王易琛突然踩了油门,车飞一般地冲了出去。 跟屁虫一般跟在车后的白色轿车也飞速跟进。 “坐稳了。” 一直没说话的王易琛突然开口,沉着声。 温衣岁才刚来得及反应过来把背贴紧椅背,绷紧了身体,就听到手机里传来冯渡有些嘶哑的声音。 “我知道了。” “嘟嘟嘟。” …… 知道了什么?? 不会把王易琛当成是她男朋友了吧? 想到这,她头一侧,眼一瞪。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易琛的眼风扫来,声音透着慵意。 “你瞪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