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守圉图说》,可给杨潜之拿过去了?”
詹时雨坐在中堂之上,翻看着杨世禄拿来的礼单。
陈师爷站在另一边听着詹时雨问话。
“学生送他们父子二人出仪门的时候,特别留了一下潜之,他那边也特意命学生拜谢过大人。”
詹时雨无谓地应了一声。
“杨司丞没说什么吗?”
陈师爷不知道眼前这位县尊大人到底在想什么,只能应道。
“杨司丞没说什么,他父子都是有城府的。”
詹时雨将礼单放到一边,眉头却是依旧紧皱。
“杨家有茶庄?”
“嗯,杨家是本县一等一的士绅,名下有茶厂,都是走茶马司那边往西羌那边贩卖,获利颇丰。不止杨家,本地的江家也是靠这茶马生意而暴富,韩家虽然也有意却插不上手。”
“杨家的龙毫很出名吗?”
“回禀大人,名叫龙毫,其实是一种花茶。大人是闽人,多喝清茶、红茶,花茶是北地这边常喝的茶,杨家的龙毫是采买福建的新春时节的嫩芽,配上入秋时节的茉莉,仔细窨制而成,号称‘春芽秋华’,北地客商多有前来采买的。”
“茉莉。”詹时雨眼睛忽然睁开看着陈师爷:“他们家有许多茉莉么?”
“回禀大人,学生也同大公子杨岳攀谈过,他们家制茶的茉莉,都是从广西采购而来。做这一斤龙毫需用十斤茉莉,十分费料。”
詹时雨没有说话,手指放在椅背上轻轻敲打。
“大人,学生有一言或许有些冒昧……”
“陈公是我良师益友,”詹时雨回道:“有事但言无妨。”
“国朝定例,夏税于本年八月前完纳,秋粮不能迁延过次年二月。到了明年,大人履职满三年,便该考虑日后的去向,大人要倚重杨家之处还多……”
“你可知道杨家父子来找我要什么吗?”
詹时雨将礼单放到一边。
“学生听不太出来。”陈师爷不是不明白,而是不能太明白。
“杨世禄想要功名,一个荫补的尚宝司司丞,心里总是动他不该动的心思。”詹时雨手指夹着礼单:“崇祯二年,袁崇焕失守关门,大名知府卢象升募兵一万入卫。三年,卢象升由知府升任右参政、兵备副使。四年,又升按察使。七年,升右佥都御史,任郧阳巡抚。”
詹时雨笑着看着陈师爷:“五年,由知府而巡抚。三十五岁便封疆一方,固然是圣天子用人不拘一格,却不知道让多少人动了心思。”
“大人是说……”
“杨世禄说的没错,他茶庄被烧可能是假的,可土寇做大是真的。如今府县均无兵可用也是真的,不能请官兵来剿也是真的,不然我这三年又两年都不能按期完税,官途自然断绝。”詹时雨敲打着手上的礼单:“他在逼我啊,逼我求他编练乡兵。”
“这老匹夫……”
陈师爷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为好。
师爷是官员自己聘请来的幕僚,一身荣辱依附于主家。陈师爷日常与本地的缙绅地主颇多应酬,但是自己如何能成为这些人的座上客,心里自然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