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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又恐琼楼玉宇

一难忘伊人

这日,徽宗在文德殿听取完两府要员的例行奏秉后,便笑对蔡京道:“太师请暂留一下,朕有几句话要跟太师说,其余众卿先散了吧!”

蔡京没有多言,直接就跟着徽宗去了殿后的暖阁,徽宗给蔡京赐了座,他自己也坐了。因为蔡京的听力确实已不如从前,所以徽宗又指着一张空椅子,对身边服侍的小黄门吩咐道:“来,把这张座椅搬得靠近朕一些,让太师坐在这里,今日无正经事,君臣不必拘礼!”

“老臣谢陛下垂爱!”

蔡京随即坐到了徽宗身边,徽宗怡然一笑道:“如今太师三日一治省事,可还觉得习惯?毕竟上了年纪,还是要以保重为上,朕还承望着太师在身边多辅佐几年呢!你我君臣携手同心,把这个盛世的锦绣华章再好好延续下去!”

徽宗此言是实话,不过他实际上也是担心蔡京专权太过,所以才命他三日一次治省事,而让何执中、王黼等人分去一部分事权,随后又让蔡京辞免签书门下省文字,故实仅主持中书省、尚书省两省事务。蔡京也知道月盈则亏、水满则溢的道理,自然也没什么不满,内心依旧感激圣眷之浓,故而施礼道:“陛下如此体谅老臣,爱重之殷,老臣只有肝脑涂地之分了!”

“呵呵,太师为我朝一宝,朕岂能不知爱护?”

徽宗说完,转身亲自去旁边的书架上找出了师师的那把折扇,然后递给了蔡京,微笑道:“仁宗一朝,言书艺者,必称君谟【1】,推为本朝第一!太师与令弟文正皆授笔法于君谟,可是未曾料太师青出于蓝,成就竟在令族兄之上,也是本朝一大佳话了!来,太师且帮朕看看这扇子的字,写得究竟如何?”

蔡京慢条斯理地打开折扇看了一下,喑哑道:“陛下,老臣有些老眼昏花,这扇子上的字实在太小,老臣着实看不太真切!”

“太师仔细的看,慢慢的看,不急!”徽宗笑道。

蔡京的书法确实启蒙于蔡襄,但他又先后学过苏轼、徐季海、沈传师、欧阳询等诸大家,转益多师,由是字势豪健,痛快沉著,且善于用巨笔书写大字。及至哲宗绍圣年间,天下号为能书者,已无人能出其右者。之后蔡京又深法王羲之(右军)、王献之(中令)父子,到了晚年每叹右军难及,而常谓中令去其父远矣,遂自成一法,风格萧散妍润、疏朗清新,为海内所宗焉!尤其出身官宦世家,又位极人臣,其所书别有一种高官显宦的典雅味道,诚为他人所不能及。

徽宗从少年时代起,就已经开始留意收集蔡京的作品,此时他忽然想起一件旧事:“想当年朕尚在端邸时,凡在外面遇到太师文字,断断不肯放过,记得有一回就曾偶遇一把太师题过的团扇,朕爱不释手,好说歹说,花了两万钱才收入了囊中,呵呵!后来朕还听居安说起过,说当时太师在北门为翰长,有执役亲事官二人,奉太师甚为恪谨,暑天时各拿一白团扇为太师纳凉,太师一高兴,便各为二人扇子上书了杜少陵诗一联!哪知这两个家伙不识货,起初还有点不情愿呢,待朕高价收了他们的扇子,他们换上了新衣新帽,又满脸喜气地想求太师再书一联呢,呵呵!”

“士为知己者死,合该老臣为陛下恭效犬马之劳,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蔡京逊谢道。

“没想到,如今又有人拿折扇呈给朕,求朕赏鉴,朕想着还是太师精于此道,就劳烦太师这一回吧,也是亲戚央求朕的!”

蔡京将扇子拿在手里端详了好一会儿,以他那老辣的眼光,已经分明看出这幅字乃是一位女子所写,而且也嗅到了扇子上的香气,他猜着后宫没有这等才艺的女子,想来是宫外的哪位才女的杰作。看徽宗正在兴头上,又是徽宗这位行家所推赏的,蔡京于是半自衷心半自奉承道:“依老臣愚见,这笔字神格清爽,且别有一种骄色,自然是好字无疑,而且……”

“而且什么?太师不妨直言!”

“而且似有几分不沾人家烟火的仙气,想必,想必是一位仙家所书吧!”蔡京故意磕巴道。

“哈哈!太师当真老辣,什么都逃不过太师的法眼!”徽宗一拍大腿道,“不瞒太师说,朕也觉得这笔字,如深山道士,修养已成,神气清健,无一点尘俗!若是出于女子,当真叫人刮目相看了!”

两天后,是徽宗在垂拱殿召见在京的主要文武官员的日子,待朝会结束后,前来列席的刘錡跟着众臣一起步出了大殿,这时守在殿门一侧的张迪突然走上前来,叫住了刘錡:“刘四厢且留步,官家在御书房召见四厢!”

刘錡不知何事,不免有些心怀忐忑,忙跟着张迪去了垂拱殿后的御书房。徽宗已经在那里等候了,徽宗先是关心了一番刘錡的近况,然后便拿出了师师那把折扇又请刘錡看。

刘錡接过扇子,小心地打开看了一下,见字是行楷书,便道:“恕臣唐突,这笔字有出尘超逸之感,却像是一位女子所书!”

徽宗顿时面露喜色,道:“哦?四厢不妨细细说来!”

“臣班门弄斧,让陛下见笑了!”刘錡拱手,“大凡女子写字,多病在腕力不足,腕力不足便流于少骨而多肉,这笔行楷书虽无多肉的短处,但毫末处却给人以婉媚、可爱之态,故而臣觉其乃女子所书!若不然,就是一位翩翩佳公子所书了!”

“呵呵,贤卿果然是行内人,这笔字诚然是一位佳公子所书!”徽宗故作神秘道,“至于是哪个,朕就不便告知了!”

目送刘錡离开以后,徽宗又拿起那把折扇充满温情地摩挲、审视了一番,一时之间,师师的音容笑貌宛在眼前,那当真是世间少有的风华!徽宗顿起一种再访醉杏楼的冲动,可是毕竟身为一国之君,狭邪之游尚为君子所忌,身为天下人的表率,如月之盈缺般皆在天下人眼中,凡事怎能不三思而后行!

意兴萧索地苦捱到晚间,徽宗忽然起意,便让人取过了一张琴和一张桌来,放置在大殿前有月光照到的地方;徽宗特意在沐浴后换上了一身士大夫装扮,又焚了香,然后便端坐在琴桌旁试着弹了几下,不过很久没有摆弄了,确实手生了,经久都未成曲调。

徽宗从前还是勉强可以弹几曲的,如今他很想在必要的时候露上一手以取悦那位隔在云端的如花美眷,看来还是需要一位师傅来指引一二才行。翰林院中有弹琴、着棋等祇应人,专供奉御前或宫中弹琴、着棋等,其中弹琴的编制为一人,着棋为四人,其他各有若干人不等。那位弹琴祇应人是一位技艺超卓的老年琴师,徽宗不想去宣召他,何况人家老先生此刻也未必方便;教坊里也有精通各类乐艺的女子,可那些也是徽宗已经听腻、看腻得了,一时还真提不起兴趣来。

徽宗还是想从后宫里寻出一位堪当此任的佳女子来,琴曲的妙处亦在其外,正如世人常说的,男子奏技所重在声,而女子奏技所重在容,如女子吹箫,非只容颜不改,而能愈增娇媚;徽宗还记得多年前,一风轻月白之夜,他曾即兴令一女子吹箫、一女子奏笛,其为声也倍清,其为态也更显,于是焚香啜茗而领略之,经久则恍若此身不在人间世也。此外,若是有相好之人鸣奏雅音,又添几分似水柔情,足使人乐以忘忧。到底何人堪当此任呢?徽宗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他的乔淑妃。

乔氏本来是郑皇后跟前的普通侍女,不过就因擅长些弹琴、擘阮的才艺,才被徽宗相中宠幸了几年,慢慢就升格为淑妃。乔氏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徽宗很是欣赏她这一点,有一次她重重地冒犯了徽宗一回,徽宗也没跟她计较——话说乔氏当初有一位结拜姐妹,就是如今皇九子赵构的母亲韦贤妃,韦氏本来也是侍奉郑皇后的一名普通侍女,她与乔氏结为姐妹后曾经一起相约,若其中一人得了富贵必不能忘记对方;后来乔氏得了宠,便想着提携一下自己的姐妹,几次三番想要让韦氏代自己侍寝,哪知徽宗有些嫌弃韦氏相貌平庸,不肯答应;乔氏只好剑走偏锋,有一回将徽宗灌醉了,反让韦氏强行把徽宗给睡了,此事一度成为宫人们窃窃私语的笑谈!偏巧这一回房事就让韦氏给怀上了,让她在不久后生下了皇九子,慢慢的积累年资就进位成了贤妃。

乔淑妃只比徽宗小四岁,看着已有些徐娘半老了,在新人辈出的宫中,徽宗很快就对她没了兴趣。可是如今蓦然回首,忽而就记起了当日两人琴瑟和鸣的那段甜蜜的时光,真是令徽宗充满了无尽的回味……

“王顺,快去宣召乔淑妃到福宁殿来!”徽宗高声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