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砰的一声便关紧了。
画溪的面具也落了去。
这屋内的闷热入身,而颜冥的手却极度的冰冷。画溪与他站在门前,转身,画溪便抱住了颜冥的腰身,轻声道:“你若不救,会后悔。”
颜冥俯睨着怀中的人,声音澄湛而冷静:“若是救,才会后悔。”
“为什么……”
“若是有了软肋,那这东蜀便再也留不下我。杀人的是砚帝,不可抗旨的人是本王,于情于理,不救,我便不会出错。若是去救,砚帝便有了杀我的理由,一个天下人都不得反驳的理由。砚帝砚帝容不下沙子,而我毅然如此,明白了吗?”
这话,说的很是明白。
生在帝王家,他被帝王家所不容,所以便要学会保护自己。可若是如此……那些亲眷又该如何做?
画溪颔首凝着颜冥的眼睛,轻声道:“这一次,砚帝给八王府扣了什么罪名?”
颜冥垂眸,轻眯着瞳孔:“母家舅舅赌酒之后,戏虐了三公主颜司,而颜司自尽于万岁园,便是今早发生的事情。”
“三公主颜司,是你的姐姐?”
“是。”
“当真是你舅舅戏谑了三公主?”
颜冥将画溪直接横抱而起,踱步走到软塌之边,垂目轻抚着她的发丝,冷声道:“府内有人与六王爷里应外合,设计舅舅赌酒,而那酒中有蛊。公主颜司同样也是被六王爷哄骗到酒楼厢房之中的。颜司自然知道始末,她知道自个儿不过是皇家想要杀了我的棋子罢了,颜司明白,甘愿赴死,没有选择。”
这些话打在了画溪的心底,不由得惊了去。
砚帝竟为了杀颜冥,牺牲自己女儿声誉与性命……只是,砚帝若是想要杀颜冥,为什么不肯直接动手?
画溪皱着眉,只是还未问出这个问题,便看到了颜冥眼底的落寞之色:“这五年,父皇派来刺杀我的死士已经达到万人之多,每一人皆是战将级别的高手。他不敢动我,是怕我反,也是怕我手里的蛊,你若是明白这里,便知他只敢做那些下马威的把戏而已。”
“那你的母亲呢……”
画溪小心翼翼地看着颜冥眼底的那些落寞,以脸轻轻地贴了过去。
那双极美的眼睛瞧着画溪,顿了片刻,颜冥淡淡道:“明日母亲会跟着八王府所有的家眷一同,被处死,这是诛九族之罪。”
画溪脸色煞白,猛然怔住。
砚帝动了杀颜冥的心思,便是要从他的身边开始下手,每一个他的亲人,都要被杀。而理由也是被被砚帝冠下的理由罢了。
这八王府空了去,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少年孤零零的一人。
只有颜冥,是砚帝不敢动的人,不是吗?若是诛九族,定然要牵连到颜冥身上,而颜冥却是砚帝的儿子,也是这东蜀为数不多的皇子。
即便杀了妃子,也万般杀不得皇子,这是自古不变的道理,即便是百姓,即便是文武百官也不能接受九族之过牵连皇子。
诛九族,而少他一人不死。
是不幸,也是幸。
颜冥放下画溪,起身俯睨着她,冷了声音:“不要用这般的眼神看着我,我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死,只是皇家于乱世之中的过程罢了。无论是舅舅,还是母亲,都是为我而死。而有朝一日,我也可能为别人而死。死,并不可怕。画溪,你要明白的。”
那帘帐被他落下,那一抹烈红转瞬即逝。
画溪只知自己坐在床榻边呆愣了许久,还是不由自主地下了床,转身朝着门便而去,她轻轻推开门,却看到了此般一幕……
月色撒在了那厚雪之上。
雪中带着血色,那些被杀的尸体却早已被那些禁军带走,这里空无一人,即便是那守着颜冥的年怀素也并未在这里。
少年站在月下,静静地看着天空之上的半月。
颜冥背对着画溪,不知站了多久,衣着单薄,还是来时所着的红衣。他的手冻的发红,可是却甘愿露在空气之中。
这里的腥气并没有散去,萦绕于空中……
只是很突然,少年动了步,在前方捡起了一把扫帚,轻轻扫着那些带着血的积雪。他的背影修长而又美如妖精。
画溪看了许久,又等了许久。
踏出房门的那一刻,颜冥侧过了身,于月下睨着她。
那神情画溪一生都忘不了,是寂寥也是孤单。
他说:“下人们都不在了,这些东西总是要有人清理的,你不要出来。”
他说:“画溪,不要弄脏了自己的衣裳。”
那扫帚落地,少年轻轻张开了双臂,烈红长衣荡漾着他掌心的风,那风席卷了这里的腥气,也吹散了那些雪中血。
画溪直接跑了出来,在他伸开双臂的瞬间抱住了他的腰:“我陪你去劫狱好不好?”
颜冥垂目:“你若是抱着我,我便无法用内力清理这些血了。”
画溪大声道:“我陪你去劫狱!”
风席卷而上,她一身粉色与那烈红相交辉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