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一章 入府(2 / 2)血色凌霜花首页

刚才她就在想这个问题,二十多个男子合力都不能拉动半分,定是在鼎的柱足上做了手脚,外观下没有铁索锁住的痕迹,是什么机关还弄不清楚,但是向上拉没有用,向旁边推如何?

她试着用力,宝鼎被推动一丝,虽只有毫厘,也让她找到了门路,大力一推,将它推离原位。

众人惊呼!

她晃动宝鼎,发现果真能够掀起一足,她低身一手抓紧柱足,反手扣住鼎沿,铆足力气向背上一抗,旋身运力一扔,飞身又是一掌,“咚”地一声巨响,千余斤重的宝鼎便从坑底被抛了上来。

众人尖叫着四散逃开,慌得鞋子都踩掉无数,待宝鼎滑出一丈远,稳稳地停下,紧接着就是欢呼声震耳欲聋,蜂拥而上都来摸宝鼎,沾沾喜气,欢呼声沸沸扬扬。郚城司空程炜生怕宝鼎被些粗人碰坏了,赶紧招呼侍卫冲上来护鼎,侍卫人少又不敢轻易捅伤民众,百姓蜂拥而至,一时间两方力量争执不下。

晏傲雪长舒口气,平息气血,再次回到彩棚。

首先迎接她的竟然是弋娆,她的眼神别提多柔和,笑得多甜美腻人,“晏姐姐真是女中豪杰,娆儿若是有姐姐这身好武艺,今天定是要下去助你一臂之力的!”她这娇弱的嗓音好听至极,声调不高不低,刚好让隔着弋匡的子奕听到。

也是,弋娆与一身牛劲浑身是土的晏傲雪形成鲜明对比。哪个男子会喜欢力大如牛、皮糙肉厚的乡野村姑,又不是下地种田的庄稼汉!

可惜,晏傲雪才不吃她这一套,小狐狸崽子,跟她玩虚伪!她眺她一眼,道:“是吗?若弋姑娘这么喜欢这把子力气,我倒是有套办法可以传你一半。啊,我也不是吝啬的人,要不要现在就给你?”她感觉不解气,又故意掸掸衣服,抖出一阵灰尘,呛死她才好!

弋娆立刻噎住了。她在皇亲贵戚圈中长大,人人都虚应敷衍,人人都不讲真话,只夸奖别人的长处,只说让别人开心都话,即使是挖苦讽刺也要以赞美的强调心平气和地讲,这才不失上等人的身份和良好教养,她何曾遇到过这么直来直去、口无遮拦的下等人?一时间无言以对,她轻轻跺脚,那委屈、气愤的模样,若是周围没人,若是在她自己的闺房,她真要扑在被子上大哭一场。

晏傲雪根本就不愿理睬这些自怨自艾的千金小姐,一扭头,姜琦如一阵小旋风抓着地刮过来。他猛地扑将上来,一把抱住她的大腿,那小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崇拜,“女师父、女师父,你真是太厉害了!你跟我阿爹一样厉害!我要你现在就教我,就教我……我要和你一样厉害!和阿爹一样厉害!我不管,我不管,我不听,你说话不算数!我就要你教我……”

他缠着她跳啊叫啊,非要让她现在就认下他这个徒弟。他抓着她的衣裙又是拉又是拽,害得她赶紧抓紧自己的衣裙和腰带,免得被这个小屁娃子扯开,让自己当面出丑。

吵闹声中,晏傲雪竟然还能听到子奕的闷笑,她可不想再他面前难堪,撂了面子。

她抓住他的小手,赶紧跟他解释,“我就是随口一说,我也不收徒弟。只是打个赌而已,我不计较,你也不必当真嘛!”

“我不要!你耍赖皮!说话不算话!你欺负人,欺负人!”小姜琦立刻顺着她的大腿往下滑,非常流利地往后一倒,躺地上打滚哭闹耍无赖,简直用尽这个年龄的孩子所有的拿手绝活,弄得周围台上台下看热闹的人,真以为这个力大无穷的姑娘把他怎么着了呢。

晏傲雪赶紧缴械投降,“行,行,我答应你。不过呢,你要先回去问一下你父母,他们没意见才可以,知道吗?只我一人同意是没用的,听见了吗?”

“一言为定!不许反悔!我阿娘最听我的了,你等着!我这就去找我阿娘去!”小旋风一溜儿烟跑了。

晏傲雪刚松口气,就从人群中发现一双忍俊不禁带着笑意的眼,像是发现了什么特别有趣的人和事,对上子奕乌黑发亮的眸子。哼,讨厌鬼!净站着看好戏的家伙,怎么还不走!

“啊,原本以为你会比较享受旗鼓相当的对手,没想到你这种个头小小的,穷追猛打、纠缠不休的小孩子最令你束手无策,真是出人意料!我以为像你这种级别的杀手,只有对让你怜悯同情的人才会手下留情呢!”

晏傲雪听到子奕的闷笑,不由得大为光火,口气却凉凉的气死人,“像你们这样高高在上的人,尤其像你这种终年生活在山涧寒潭中的怪物,怎么会明白,全心全意地付出温暖的拥抱,想要去了解一个人、也想要被这个人了解,需要某个人、依赖某个人,同时也被这个人需要、被这个人依赖,是什么感觉?你们只会远远地站着,离群索居,保持尊贵的形象,与任何人保持安全的距离,认为这是最合礼法的与人交往的信念,说白了不过是冷血罢了。只有真正互相信任的人才会做得到的事,对你来讲恐怕太难了……”

他感觉自己的心有一瞬停止了跳动,有什么在他心底炸出惊雷,那个飘飘荡荡在漆黑宁静、永无波澜的深渊最深处的自己受到触动,张开的大手猛地动了一下。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时,他的手已经攫住她的小臂,惊得她瞪大双眼。

但只有一刹那,他想说什么却又没说,连忙放开她,因为程炜已经喜笑颜开地奔过来。

他大冬天跑出一头汗,别有深意地眼光在她俩身上流转,却什么都不明说,只对着子奕百般恭维,直拿他当福星降临,说遇到他什么难事都能迎刃而解,现在就去向公子敖复命,崔璞定又是头功!听得晏傲雪对子奕也不禁佩服起来,能让对方做个传话筒都心甘情愿,这大骗子的本事可见一般。

子奕只是轻描淡写地提醒他,“无妨。今日宝鼎一出,必定要大肆庆贺一番,记得不要忘了给郱城新册封的世子公孙彦送一份请帖。”

打发了程炜,子奕又恢复原来从容自若、不可一世的傲慢模样,说话四平八稳、漫不经心,她递给她一杯茶,一脸的赞许……不,惋惜?

“我的护卫中有一人,力大无穷,耳目灵敏,不管是当公子敖的侍卫,还是进军营,那都是一把好手,你一个女人能做什么呢?嗳,可惜了我一步好棋。”

这个大尾巴狼!真该跟那个小狐狸凑一对!一个藏起尖牙和利爪伺机而动,一个舞着尾巴假装纯良无害。晏傲雪腹诽着,眼冒火光地看他。

子奕察觉到她的视线,不免一笑,“啊,我一直觉得晏姑娘是个胆大直率的姑娘,这是我比较欣赏你的地方,比你的力气啊武艺啊,这些本领都更令人心动。有话不防直说,若说话总藏着掖着,像那些千金贵妇绞尽脑汁、拐弯抹角、遮遮掩掩,就太没意思了!你说是吧?”

他这是在回击她刚才的出言不逊吗?也是,像他这种人,直言不讳、到处得罪人,对他隐晦地表达不满,那就是隔靴搔痒,丝毫不能伤他半分。若言语能给他迎头一记闷棍,她不介意直抒心意,这样想着,她说话肆无忌惮起来。

“不瞒你说,我一直觉得你像一种动物——苍蝇,因为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郚城司空程炜想必得了你不少好处,他见了你就跟见了抹了蜜的烙饼,笑得就像馋嘴的猫儿见了鱼。对这样一个浑身散发铜钱屎臭味的人阿谀奉承,也不觉得恶心,想必还是苍蝇的心大。”终于将心里话一股脑儿地和盘托出,真是痛快!

她骂他是盯着臭气不放的苍蝇?

“聪明的姑娘!程炜能这么快接纳我,不是我有多大的魅力,而是一千两黄金的作用,而且不防告诉你,还有一千两现在正在他的马车上,下次他见到我会更加殷勤备至,而且会主动告诉我各种买都买不到的信息。所谓从间者,门开月入,才能有机可乘,无论贿赂、收买、威逼、利诱,只要方法得当,在不触碰自己底线的前提下,世人皆可为己所用,有何不妥?”

他的兴趣点却显然不在这上面,说完这些话,他转过头来,靠近她,极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盯得她心中一阵发觑,是他让她直话直说的,难道她太放肆了吗?

他慢慢俯下身来,逼得她不得已往后仰,唇角勾起坏笑,笑声在喉头里咕哝,“倒是你,你竟敢说……郚城郚城司空程炜是一只蛋?”

他的话这么不正经,也没什么反击的力量,但话外之音的意味深长,倒是让她立刻从脖子红到耳根。

她一定是做错了什么事,才让他变得舍弃了君子的伪装,变得睚眦必报!

公子府下发奖赏的动作就跟公子敖的急脾气一样来得快。第二日,赏赐连同一身黑底红纹的女师官服一同送到万松园。

晏傲雪心中五味杂陈地换上新衣,去向杨夫人述职——她要给公孙琦当女师,教习武艺。

众人惊艳赞叹她貌美的目光中,晏傲雪坐上去公子敖府的马车。

姜泽揪着姜沛直摇,大喊:“少主危险啊,危险!”

姜沛急得直跳脚,“少主怎么狠得下心,这是拿绝代佳人去喂虎豹豺狼,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

倒是子奕很淡定,拿了卷竹简,痛击他们头顶,“都没事做了?好啊,去湖里摸鱼去,够一百条再上来!”

姜泽姜沛立刻哀嚎,“不要啊少主!湖水好冰啊!我们哪有晏姑娘那福气,一下水就晕倒啊!”

“救命啊,铉哥!鱼抓上来又放掉,也不吃,多浪费人力啊!这不是折腾人嘛!”

戴铉面无表情,吐出一句话,“没办法,少主心情不好!”

两人真想抱头痛哭,心情不好那我们撒气啊!假公济私,这样好吗?

相较于他们的担心,晏傲雪斗志昂扬,终于要有机会进入纪国内部了,这么多年的期望终于迈出了第一步,机会难得,她如何能不开心?

她早就将自己看成是莒人,这身带红的官服让她感觉如芒刺在背。就如子奕所说,她的敌人就在纪国上层,甚至可以说她与整个纪国有仇。穿上仇人的衣服,就等同于背叛那些养育爱护自己的亲人。但她愿意暂且忍耐,终有一天她会大仇得报。

她铆足了力气想要去打一场硬仗,想要去表现自己的优势,获取公子敖女眷的信任,窃取机密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