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九章 任务(1 / 2)血色凌霜花首页

夜深人静,酅城司马府古朴的书房三议堂闪着烛火。

庸霖迷醉地凝视案头黑陶瓶中的一枝红梅。那梅艳丽娇俏,绽放出一抹寒冬里的春色,每一朵都像极了她的笑靥。他用五年时间,养成了陪她雪中寻梅的习惯。然后用十年,去忘记没有她陪伴的习惯。每一个冬天,他们一起骑马郊外,寻开得最艳的红梅,带回来插在她房中。

看到避世崖荒冢上的这枝红梅,他知道,她回来了。十年了,她到底去了哪里,变成了何种模样?

从得知她回到纪国,他止不住思念她,按捺不住想见她。他伸手按住胸口,那里藏着一枚布满裂痕的玉璧,是他们的定亲信物。玉碎都能复原,他与她是否还能破镜重圆?他连憧憬都小心翼翼。

端起一杯酒,他想起他们第一次偷酒喝,那年她十三,他十七,那是他们订婚的日子。她哄他,“这酒香甜,一点尝不出酒的辛辣了,你尝尝!”

他端起酒杯,一口饮下,呛了一口酒。

很辛辣,像她一样,那个燥脾气泼辣的丫头。他记得她开怀的笑,眼睛亮晶晶的,神采飞扬。没了他在她身后收拾残局,不知她现在是否还跟以前一样刁蛮任性?

“庸霖……”娇蛮俏皮的嗓音在喊他的名字。

“庸霖,庸霖……”她扯着他的袖子轻轻摇晃,嗓音也增添了两分撒娇的意味,她肯定不知道,他的心也随她的央求快要飞出心外。

十年前的美好,像刀子刻在他的脑中,清晰得一闭上眼就能看见她捉弄他得逞的笑。同样,那刻骨铭心的痛也忘不掉,即使睡梦中也永远记得她失望的眼神,伤心的泪水,摔碎定情玉佩的愤怒,转身时的义无反顾。回忆总是伤人,庸霖痛苦地出以手掩面。

他知道自己醉了,大脑却更加清醒,心更痛。还是喝不惯酒。那时只觉得这酒像她一样甘醇,而现在只能品尝到这酒的苦涩。吹灭了灯火,有些脚步虚浮地走出三议堂。

一刻钟后,一抹黑影如一只轻巧的鸮子无声无息地从屋檐飞下。

黑衣人双指夹着刀片,在门缝从下往上一划,将门内的机关断开,轻轻推门进入书房,将门虚掩上。

借着雪色和夜光,那人在青石板上按照八卦跳跃几步,很快来达大堂东面。博古架上摆满的古朴的摆件,她思虑片刻,转动架子上两个玄武石雕,使头相对,博古架的挡板缓缓分开,露出暗格。她的手在暗格中翻找,摸到了一方拳头大的冰凉的印玺。

忽然,房中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

“放下手中的东西,饶你不死。”

她扭头,看到了窗边一穿白袍、身形欣长的男子,认出了他,挑衅一般,将印玺揣到身后包袱中,将暗格推回去。

“找死!”庸霖轻叱一声,一掌直击面门,如一股猛烈的疾风飞扑而来。

晏傲雪迅速向后一闪,躲开他的掌。庸霖步步紧逼,一拳挥向她胸口。她退无可退,以掌包拳,蓦然发力。

庸霖被震得得倒退半步!

那掌纤长而有力,不似男子的宽大粗糙,这世上能使出这个招数,又有如此大力的女子有几人?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此生只认识一个晏如雪,而她回来了,就在纪国。

“如雪?”

一阵压抑的静默,房中响起一个女子清冷的声音。

“晏如雪十年前已经死了。在你和你父亲背信弃义、见死不救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庸霖心中一颤,果然是她!

他截住她的退路,急忙点亮烛台,照亮一个黑巾遮面、身形纤长的黑衣人,他迫切想要见她一面。

“如雪,让我看看你好吗?”

晏傲雪仰头看他。他浓眉微蹙,漂亮的大眼睛里充满哀伤与思恋。她自以为坚硬的心被他触动,染上一抹愁闷。

她怎么会不记得,上一次他们偷偷闯进这个书房,她差点被暗器所伤、命绝于此,是庸霖一把将她推到,护她周全。她怎么会不记得,他代她受过,被打得满背是血,毫无怨言。终究,他没有对不起她,他只是袖手旁观罢了。

晏傲雪拉下黑色面巾,不同于他的惊喜,她明艳的脸上一片冷漠。

他一怔,一脸难言的痛苦,她果然是恨他的!过往种种,他无从辩解,只能止不住地为她牵肠挂肚,为斩不断的情丝折磨得体无完肤。

“看到这支梅,我就知道是你回来了……这些年,你还好吗?”

褪去了少年时的清亮,他的声音温润柔和,只是这嗓音因这深情略显艰涩。

她冷笑,自嘲道:“家破人亡、颠沛流离,你说好不好?”

他心口一痛,近似哽咽。

“是我对不起你!如雪,我愿意补偿你,给你我所有的一切来补偿你,只要你能回来。”

“别的我不稀罕,我只要这枚大印。”她手按单刀,用眼神指了指背后包袱。

原来她想要他的命!

他痛苦地凝望她倔强的脸。她一向爱憎分明,他早该知道她恨他,却不知原来她恨他至死。是啊,早该如此,早该将命还给她,他也不会为此愧疚十年。

当年她想看这枚大印,他们得私闯三议堂,现在他可以随意出入此地,书房的一切归他处置,包括这枚酅城司马印。

他失神地点头。

“好!我说过,你要什么,我都愿意给你。”

“别指望我说个谢字,”她冷漠道,看了一眼瓶中的那枝梅,“是你动了我父母旁边的坟?”

他定定地看她,知道她说的是那个木板上写着“贵人”的空坟,他不明所以,那个坟不是十年前就空了吗?他一向少言寡语,只回答道:

“并非是我。”

她盯着那红梅,心中骤然生起怒火,若非他父亲背弃兄弟情义,她亲人或许还有救!恨他父亲,连带着对他当年隔岸观火生出怨恨。她面露狠绝,抽出单刀,一刀斩断瓶中梅枝。

“不允许你再去打扰我家人!还有,”她抬起充满恨意的眼,转头看向他,一字一顿道:“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她抬步消失在雪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