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祁咦了一声,发现这具尸傀体内居然还残存着少许生前的意识。这种情况极少数,只有死前执念极为强烈,才会存在死后的躯体里。
宋祁抬起的手正犹豫地收了回去,一道长鞭突然破空袭来,宋祁侧身避过,只见长鞭砸落的地方,裂开一道深深的沟壑。
面带病容的轻衫少年出现在门口,衣上绣的金凤凰在红烛下耀耀生辉,那只黑猫卧在他肩上,看到宋祁懒洋洋地“喵”了一声。
少年快步走来,护在傀儡新娘身前,沉声道:“离她远点!”
宋祁依言退了两步,微微笑了下以示友好:“这就是你阿姐?”
少年满脸怒容,却是不愿回答,他转身检查了下傀儡新娘,发现她胸口的那道剑伤,眼底的怒意更甚了。
罪魁祸首宋祁:“......”
外面轰隆声不绝于耳,就算新郎过去了也没阻止王兄搞拆迁大业,便是在这样的声音下,少年开口了:“我和阿姐是天道的人。”
天道,在原文里倒是出现过,执审判一职,中二点的说法就是“正义的化身”、“天神的宠儿”。
天道人善谋略,习纵横之道,其下弟子分为三派,一为制衡之道,二为顺势之道,三为破局之道。
少年接着道:“二十年前,天道门派任务给我阿姐,让她收回禁术尸傀术的孤本,阿姐便下山了,这一去,她确实带了禁术回来,可也违反了门训,被逐出天道门,临走前,她笑着跟我说要嫁给如意郎君。”
天道门首条门训便是:门下弟子绝情断爱,不可妄动凡心,违者,一律逐出门,不得姑息。
隔了半晌,却没听少年继续说,宋祁不由发问:“后来呢?”
少年容钰怒气冲冲的转过头瞪他:“后来?后来我怎么知道!我来的时候我阿姐就已经成这样了!”
正这时,傀儡新娘又开口了:“我阿娘说过,糟蹋别人的真心,总有一天会双倍还回去的。”
红烛照着她美艳苍白的侧脸,那眼底泛着柔柔的波光,藏尽了女儿家的心事。
容钰一听这话,眼泪夺眶而出,他嫌丢人,转过头胡乱擦了几下,却越擦越多。
宋祁迟疑地递给他一张手绢,容钰倒是接了过去,用力擤了下鼻涕,随即狠狠扔在地上,等情绪平静下来,才道:“我阿姐骗了人,人家也骗了她,倒也是天道好轮回,活该罢了!”
宋祁当真没想到,这位少年骂起人来,连自己姐姐都不放过。
然而他刚说话,那傀儡新娘竟歪了下头,迟缓地抬起手,十分轻柔地覆在少年的脸上,那双眼睛依然温柔,仿佛依如生前。
容钰愣愣的发呆,宋祁却是听到帷幕后传来的哐当一声,抢先冲了过去一撩帷幕,看到一位黑乎乎的小鬼坐在床榻上晃着双腿,伸着的十指指头各有一根银丝,连在虚空处消失不见。
那小鬼见到宋祁后吓了一跳,银丝缩回手指里的那刻,傀儡新娘的手也瞬间落了下去,整个都像断了线的傀儡,松垮垮地跌在容钰怀里。
容钰也看到了帷幕后的小鬼,眼底闪过惊讶,在宋祁拔剑攻击去时,一条长鞭缠住了他的脚,也就这一会时间,那小鬼从大开的窗户溜走了。
宋祁疑惑地看了眼低着头的容钰,还没来得及询问,就听得外面传来一声极为凄厉的呼啸,接着地动山摇,他脚步一顿,暗道王兄那边可能出事了,调转方向往楼台水榭而去。
乌云蔽月,楼台那边可以用惨烈来形容,到处皆是被法术轰炸出一片废墟,便是在这废墟里,锦衣公子一手刺进新郎的胸膛中,直接将他的心掏了出来,取出内丹后将人一甩,拿出手帕慢条斯理将手指上的血迹擦干净。
闻声赶来的诸位散修赅地怔在当场。
奉鸣齐结结巴巴道:“王......王兄?”
然而更加震惊的还在后面,失了掌控的傀儡新娘在这时,居然回光返照般,一步一跌,摔到新郎身前,看着他涣散的目光,眼中竟流出一道血泪,轻轻道了声:“池郎,对......对不起。”
说完这句话后,她的眸光跟着新郎一起暗淡了下去,从此那双眼中再没了柔情蜜意。
空气中是难言的安静,大好的喜事荒谬地开始,凄惨地结束,上下累着一百二十七条人命,连通这阴阳两宅,诡秘怪谲。
一道道流光自高空闪过,身着水蓝色衣袍的衙门中人赶到,落地后快速分布下去,行动迅速收拾残局。
周围目睹全程的散修们低头议论纷纷:
“这玄真派还真是无用,这么大的事连个外门都没来,都完事了才来衙门的人收拾。”
“可不是,若不是运气好,我等恐怕都得葬身此地。”
奉鸣齐又是惊又是惧,小心翼翼地移到王兄身前,悻悻笑着打破沉寂:“哈哈,没想到王兄你竟如此厉害,恐怕不单单只是个散修?”
那王兄也自未消的灰烬中弯了眸子,不知几分真笑几分假,他慢悠悠道:“哦,抱歉,忘记自我介绍了。”
那只修长的手指搭在脸上的面具上,缓慢移开,露出艳夺天下的真容,只听他在连连抽气声中道:
“在下玄真派宗主座下二弟子,王昱,请多指教。”
侧过头,青丝滑落肩头,他看向宋祁弯眸一笑:“大师兄,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