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最痛苦也是最美好的回忆,至今我都怀疑自己当初离开她来到修真界真的是个正确的决定吗?”江临沐叹了口气。
应鳞心中忽然像是缠绕着数不尽阴暗的藤蔓,收紧枝条,尖锐的刺深深扎进血肉之中。
他还记得。
大宗主架起江临沐的尸体,他脑袋无力地垂着,莹白的脖颈原本如春日里的棠梨花,却泛着属于死者的青灰色。无数双手撕扯掉他身上残存的衣物,纤瘦细腻的脊背任谁看了都挪不开眼。
但破开那雪白的血肉,下面却藏着乌黑的蛟骨。
漆黑的,还滴着血的蛟骨。
蛟骨!
“灭你蛟族的就是他啊!”
“傻子!”
“……”
他明明知道所谓亲情极乐,可是他为什么还要那么做!
江临沐回头,只见应鳞神色阴郁,似在极力摁抐什么。
“应鳞?”
“方才走了神,师尊,我们过去瞧瞧。”应鳞笑了笑。
江临沐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仿佛方才只是自己的错觉。
江临沐一行人很容易就找到委托人一家,两棵大柳树在清风中摇曳枝条,前面的池塘上还留着莲叶残梗。
矮小的土房门口停着一口漆黑的棺材,身形枯瘦的女人在棺材旁边打扫枯叶,看到他们过来直起腰板,浑浊而无神的双眼冷冷地盯着他们。
“这是李闻的家吗?”阙天走过去,扫视了一圈,一脸嫌弃。
这什么破地方,住的还不如下等弟子的茅房干净!
“他是奴家公公。”
“师尊,果然是这家!”庄林将委托信拿出来。”
“本尊乃天玄宗长老,听闻此处有狼妖,特带徒儿除妖正道,李强呢,让他出来见本尊。”玉清长老两指捏着信纸,瞥了一眼女人。
女人接过信函,却反手撕得干净,狠狠扔在地上:“除妖正道!有用吗?我儿已死,连尸体都没了!你们修道之人不是很强吗?之前干什么去了!”
“不可理喻!”玉清长老哪里见过这等泼妇,冷着脸说。
“要是你们早点来!我儿也不会落这个下场!现在人都没了,你们还来干什么?啊?滚!都给我滚!”女人拎起扫帚,劈头盖脸往玉清长老身上打去。
“你找死!”阙天又惊又怒,一把夺过扫帚,一脚把女人揣开,他也没个轻重,女人摔地上捂着肚子,半天起不来。
“你干什么?”庄林见情况不对,连忙扶起女人,皱起眉头低声喝道:“修仙之人还对凡人下手,成何体统,要是传出去了,还要不要脸了?”
女人渐渐缓过气,一把推来庄林,放声哭嚎:“修士打人了,骗走了我家的一点积蓄,还欺负我这个可怜的寡妇,有没有天理了?”
“你!”
原本还远远站着看热闹的村民开始对他们指指点点。
玉清长老面上有些挂不住,狠狠瞪了一眼阙天。
江临沐则把目光放在地上的棺材上,那棺材通体漆黑,长八尺有余。
她家死的是个五岁幼童,就算要立衣冠冢,也没必要用这么大的棺材。
他与应鳞对了一眼,后者点点头。
“师尊让一让,我来吧。”
棺材还未上钉,应鳞一使劲,便缓缓打开了一条缝。
里面的不是孩子,而是个老人。
他身上衣服脏乱不堪,手指鲜血淋漓,面目狰狞,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色。
一双浑浊的眼睛还瞪着,死不瞑目。
绕是应鳞也吓了一跳,声音大了些:“师尊!”
女人立即注意到他们,慌忙冲过来推开他们挡在棺材前面。
“你们干什么?滚!都给我滚!”
“可是里面有尸体。”应鳞拧起眉头,高声道。
“什么?”
“什么尸体?”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棺材上。
“是,是啊,我公公昨天回来后就猝死了。”女人鼓足了劲,又将棺材盖上,抹了抹眼角的泪花:“他年纪大了,你们宗门那么遥远,他回来的时候已经遍体鳞伤,那时我端着饭给他,他吃了两口就突然倒地,没了呼吸……”
“那棺材呢?”
女人瞪着江临沐:“我公公年纪大了,说难听点,指不定那天就走了,提前备着棺材有什么问题吗?”
这还真没问题,村里许多老人都会为自己备棺材,一时为自己死后有个葬身之处,二来可以“棺材”二字有升官发财的意思。
算是图个彩头。
“我的意思是,棺材为何会贴着地面?”江临沐盯着她的脸,一字一句问道。
棺材不能靠地,否则死者的三魂七魄将会被束缚在此,不得入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