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火,皇帝震怒,着大理寺卿刘敏彻查此事。 赵格下午便返程回了骁骑营,京中的事情,他一点儿都不掺和。 晚上在军帐中,赵格坐在自己的床铺上问周行:“你有兄弟么?” 周行摇头。 赵格笑道:“这么久我倒是未曾问过你的家人,是还在梁州城么?” “我家中已经没有别人了。” 赵格一愣,没想到是这个样子,忙道:“我不是有意提起。” 周行摇头:“无妨。” 赵格自嘲地笑了笑:“昨晚吏部大火,烧了十年内官员考核所有的存档,我二哥在吏部,刚上任就挤走了阿兄推荐上去的王大人,二哥说吏部考核有问题,火就立刻烧了起来,这些事情本不该跟别人讲,只是一个一母同胞,一个是亦兄亦友,倒叫我为难。” 周行一时有些语塞。 赵格往后一倒躺在床上,叹了口气:“这跟别人家也比不得,跟你说也是让你为难。” 周行想了想说道:“你二兄也许只是想纠正下人的错处。” 这么一句让赵格觉得有些道理:“说得也是,我现在想这么多没什么意思。”将被子掀起来盖在身上,赵格嗡声说了一句:“我只想着不让旁人来犯,他们爱怎样折腾都行。” 这两个人说家常一般地念叨了两句大昭最敏感的事情,便分头各自睡去。 十日后赵格回京,吏部大火之事已有定论,大理寺卿认定是当夜抄书的两位书吏打盹,烛台倒下,刚好落在纸张上面,加上天干物燥便引起大火。 赵格听了这个结论,只是挑了挑眉毛,他连早朝都不必参加,操心这些作甚? 离赵格大婚只剩下一个多月的时间,柳娇的嫁妆已经绣好了一半多,承恩公夫人都觉得女儿大了是不一样,以前哪里能耐着性子坐在屋里动手做这些活计,嫁女之事,做母亲的总是紧张些,隔三差五地就要好生跟柳娇说说话交待些事情。 恭王府内的情况实在是简单,对于这样一个女婿,承恩公夫人也相当满意:“恭王府许多事情一直是皇后娘娘身边原来那个丫鬟丹绯管着,你也认得,她也是鸾镜的干女儿,做事妥帖,按照鸾镜的性子,能认下这个干女儿,绝对是个懂得分寸的。” 对于丹绯,柳娇上一世便知道这个丫鬟,可是她对赵格实在是太过漠视,更别说对他身边的丫鬟上心,但是这辈子要嫁去恭王府,像丹绯这样的仆人,她也要了解清楚。 “恭王表兄也常夸她,想来是个能干的人。” “确实能干,所以万不能让她欺主。” 柳娇点头:“这是自然,母亲放心。” 承恩公夫人想了想又说:“现在朝中形势复杂,二殿下极得皇上器重,但是王爷毕竟是太子殿下一母同胞的兄弟,交往总是要有分寸。” 柳娇心中有些好笑,对赵和,自己的父亲母亲都一副十分提防的样子,想来太子殿下心中怕是有些芥蒂,日后若是母亲知道登上皇位的是赵格,又该作何感想? 不过口中说道:“这些事情,恭王表兄应是自有分寸。” 承恩公夫人想了一下,垂了垂眼睛,笑道:“也是。” 柳娇又问起承恩公夫人:“恭王表兄现下在骁骑营,还是跟那位周副将熟稔?” “可不是,皇后娘娘说你表兄极欣赏那叫周行的副将,昭苑狩猎的时候还带着一同去了。” 柳娇想起来赵格让人送过来的火狐皮毛和一匣子上好的东珠,笑道:“我还只当他又带了长戈呢。” “哪里,你父亲后来跟我讲,王爷带着周行一道,猎了一大两小三头野熊回来。” 这都是两个月前左右的事情了,从没人跟她讲过,柳娇心里有些不舒坦,她太想多知道些外面的事情了。 承恩公夫人继续说道:“王爷看重这位周副将,你便也不能看轻他,日后若是能为他的婚事做主之类最好不过。”后宅女子想到拉拢别人,一般都从攀亲成婚入手,虽说简单,却也好用。 柳娇点头:“娇娘记下,不过还是要多瞧瞧。” 承恩公夫人又说道:“还有一件事情我也跟你讲过,皇后娘娘往恭王府送了两个教习宫女,虽然王爷收用了一个,但是什么名分都没有给。”说到这件事情,承恩公夫人脸上止不住的笑意:“王爷后来一直在骁骑营,倒是将那二人完全抛在了脑后,想来我的娇娘嫁过去,也不会有什么莺莺燕燕添堵。” 这么一说,柳娇心中也有些欢欣,她从小到大瞧着父亲母亲之间隔着好些姨娘通房,虽然只有两个庶姐,但是承恩公府的后院总不清净,上一世她一心瞧着赵和,现在看来赵格也不是完全不能让她入眼之人。 “这日子说快也快,过两日便该去潭柘寺祈福了。”为着幺女跟赵格能够和和美美相敬如宾,承恩公夫人不光叮咛嘱托,还想着要去祈福求签,柳娇知道这是心疼自己,也便顺着母亲的意思来。 说来也巧,赵格这次回京说要多待两日,皇后遣人来恭王府,说她夜间梦魇,醒来之后便想让赵格去潭柘寺为她上一柱清香,刚好赵和当时也在府上,二人便约好了一同前往。 赵格去上香祈福也带着丹绯也青梧一道,虽然是夏日,但是潭柘寺在山中,树木丰茂十分凉爽,周行也是跟着赵格一同回京,恭王府一大早上门口便停了三驾马车,加上几匹骏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潭柘寺去。 丹绯坐在马车上,轻轻撩开帘子,赵格同赵和并驾齐驱,周行和长戈一同跟在后面,几个人都是各骑一匹高头大马,在这京中的青石路上好不显眼。 上过战场的人,汗毛都比旁人更敏感些,周行察觉有人在看,转头一瞧,正看到丹绯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丹绯瞧着猛然回头的周行,冲他笑了笑,没想到周副将还是用没有表情的表情冲她点了一下头,然后就又看向了前面。 青梧跟丹绯坐在一起,笑道:“这位周副将可真有意思,除了说话便未见他嘴角挪过的样子。” “应就是这个脾性罢了。” 青梧又道:“潭柘寺路远,丹绯姐姐好像并未去过呢。” 丹绯点头:“上一次王爷去的时候,我发高烧便留在府里了。” 青梧继续道:“流萤知道她不必去的时候,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上山的时候要步行,流萤体弱,王爷那步子又快,走上去整个人脸都白了。” 丹绯忽然就觉得有点儿腿疼,但是安慰自己就当做锻炼身体,毕竟是个寺庙,总不能盖到天上去。 到了山下,停轿的停轿,下马的下马,丹绯下去之后往上瞧了瞧,觉得好像还是她可以接受的样子,瞧着旁边圆眼睛滴流滴流转瞧着自己的青梧,悄悄给自己鼓了个劲儿,然后领着青梧跟在了赵格后面。 赵格周行赵和三人并排而行走在前方,后面跟着丹绯和青梧两个丫鬟,再后是长戈带着恭王府的几名侍卫走在最后。 丹绯总算是知道青梧说的王爷步子快是什么意思了,这上山入寺的路不算狭窄,也凿了石梯,赵格一脚能走两三阶,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丹绯便有些气喘了。 赵和余光瞧见丹绯脸上红扑扑出了一层细汗的样子,不动声色地放慢了脚步,带着赵格也走得慢了些,这才让丹绯缓过劲儿来。 总算是到了山上寺庙所在之处,小沙弥将众人迎进去,丹绯眼尖,一下子便看到了承恩公夫人身边的大丫鬟。 今日来潭柘寺,首要事情便是替皇后上香,赵格进去敬香的时候,丹绯找来方才的小沙弥问道:“今日宝地是否还有别的贵客?” 那小沙弥回话:“今日还有承恩公府前来的善人。” “是只有承恩公夫人单独前来么?” “夫人同府上小姐一同过来的。” 等赵格出来,丹绯上前回话:“王爷,奴婢方才瞧见乐承恩公夫人身旁的丫鬟素菊,又问了那小沙弥,说今日夫人带着小姐一同前来祈福。” 赵格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二皇兄还在里面,他方才让我们先往寮房去,既是如此,一会儿一同去拜会也好。” 丹绯应声称是,一行人便先往寮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