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大厨房煮小米粥再准备几道菜,丹绯动手将今日刚刚交代小厮从集市上买来的新鲜的灰苋焯熟,然后用炸过麻椒和花椒的香油,盐并几滴醋拌了。前些天她闲着无事,便摘了些藤花,用盐水和酒拌了,蒸熟了之后晒干收好,刚好今日取出来,调了馅儿准备包些小包子吃,刚刚包好赵和来了,便也不再安排别的,上笼屉一蒸熟,加上大厨房准备的吃食,足够赵和一人用晚膳了。 丹绯到清澜院的时候,赵和坐在清澜院的凉亭中,微微眯着眼睛。虽然已经入夏,不过清澜院却一丝暑气都不显。 想来这人从邺城回来,定然有些疲累,丹绯还未开口,赵和便知道是她来了,笑道:“是可以用晚膳了么?” “奴婢已经吩咐他们摆膳,殿下这会儿进去用便好。” 赵和点头,跟着丹绯一同进了屋内。 “奴婢想着殿下舟车劳顿,便将菜色安排得清淡些,调了一道灰苋,想着能给殿下去去火气。”说完又动手给赵和盛粥:“小米养胃,吃起来会更舒坦。” 赵和微笑颔首:“多谢。” 那藤花馅儿的包子入口赵和倒是有些惊奇,慢条斯理地用完然后放下筷子问丹绯:“这是什么馅儿的?” “是藤花馅儿的,殿下可用的惯?” 赵和笑道:“倒是不知藤花还能做馅,很好。” 用罢晚膳,赵和只觉得神清气爽,不过赵格不在府中,就也未曾久留,用了晚膳便回去了。 去恭王府的时候,赵和未带之安,回来之后见自家殿下嘴角一直噙着一抹笑意,明显心情极好,之安奉茶的时候感叹道:“殿下跟王爷真是兄弟情深,去了一趟恭王府回来怎地这般舒心。” 赵和一愣大笑出声,瞧着之安说道:“我瞧着该将你换成个女子,倒更舒心些。” 之安哭丧着脸说:“又不是所有人都跟丹绯姐姐那般,殿下寻不到还不如留着我便好。” 赵和瞧着之安,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捧着手上的东西继续读了起来。 第二日一早,赵和便进宫复命。他回来的时候便传了消息入宫,昨日进京,宫中应该已经得了消息。 皇帝一人在御书房等着赵和。 赵和进去的时候,皇帝正用朱笔批改着奏折,听到通传,抬起头,瞧着不疾不徐地进来行礼的二儿子,去了邺城小三个月,倒是瘦了一圈。说道:“到邺城去这么久,人都消瘦了些。” 赵和笑道:“儿臣安好,劳父皇挂心。” “前些日子在昭苑狩猎,五郎带着那个打了他一顿的副将去,两人倒是厉害,猎了头熊回来。” 皇帝倒是不着急问赵和别的,先话起家常来。 赵和便也不着急,回道:“五弟肯将人带去昭苑,定是相当欣赏周行其人。” 皇帝笑了一声:“可不是,还找了你母后,悄悄吹朕的枕边风,跟得了个多稀罕的宝贝一般。” 赵和莞尔,赵格的那些小伎俩帝后二人都心知肚明,却也乐得陪着这个小儿闹腾。 “儿臣昨晚入京,便想去碰碰运气,看看五弟可在府上。” 皇帝摇头:“那小子现在真是把自己当要上战场的人训了,从昭苑狩猎之后,一个多月都未曾归京。” 立夏已经有些日子了,京城每年夏日虽然算不上酷暑,但是军中的夏日比酷暑可要难捱许多。 “五弟这次定是受益良多,他既然能受得住,父皇也不必太过担心。” “不过是个皮糙肉厚的小子,朕有什么担心的,只是皇后,总是念叨他,又是怕中了暑气又是怕刀剑无眼,”末了笑叹了一口说:“慈母多败儿!” “儿臣想,母后虽说担心,应是未曾派人往骁骑营送东西也未曾去将五弟回京罢。” 皇帝又笑了一下:“这倒也是。” 续了一会儿闲话,皇帝开口问道:“这次前往邺城如何?” 赵和从将衣袖中放着的东西交给冯真,冯真呈了上去,瞧着皇帝开始翻看,赵和开始慢慢讲了起来:“儿臣之前在外游历,也在春日到过邺城,此地春雨绵绵,涨水之事极为常见。当初在邺城小住的时候,儿臣倒是认识了些人,这次前往邺城,也见了见他们。其中有一位老伯,儿臣当初对他有过小小的恩惠,倒是从他口中得了些关于此次春汛的消息。” 赵和口中的老伯姓王,当初赵和在邺城的时候,这位老伯倒是无儿无女一人独居,他带着之安去讨水的时候,刚好见到他倒在自家的小院之中,赵和略略懂些医理,给老伯施了两针然后寻了大夫过来,救了她一条性命。 没想到去年和千年邺城加防修堤的时候,这老伯是其中一个小小的监工,便告诉了赵和一件惊天之事。 赵和瞧着皇帝的神色越来越暗,便继续说道:“每年邺城加固堤坝,若是按照工部给的章程,便是要用武山之石为底,武山之石重且坚硬,不惧河水冲刷,武山离邺城虽然不远,只是价贵又难运输,刘轸倒是会讨巧,下河堤的石头,两袋武山石掺一袋含了碎土的石头,都是用麻袋包好,晚上换班的之后才下差的石头,晚上河堤上的人都是刘轸自己安排的,那老伯也是晚上去河堤取东西顺手提了提才知道石头不足重,存了个心眼查看了一番,才知道有这等事情。” 皇帝瞧着手上一张写着武山石掺泥,下方又签着不少名字的白纸问道:“这是什么?” “此次邺城春汛,毁了不少良田房屋,还有些人家家破人亡,之前修河堤的人也在其中,这人儿臣让他们签字作证的名单。” “刘轸可知道?” 赵和笑了笑:“刘太守跟着儿臣放粮施粥,事事不离儿臣半分,倒是没空去顾旁的了。” 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刘太守是个聪明人,水退之后儿臣同他一同去河堤查看,那河堤冲毁但是冲出来的都是一袋袋的石头,倒让人寻不到他多少错处。” “不过刚到邺城之时,刘太守倒是大手笔,直接送了儿臣一幅清远先生的真迹。” 皇帝轻声笑了一下:“邺城富庶,他有这个倒也正常,过两日送到宫中让朕赏玩一番。” 赵和称是,然后又说道:“还有一事,儿臣在吏部,去邺城之前也看过刘轸每年官员考核记录,刘轸每年都是中上,记录也极为详细,去年上书邺城稻米增收三成,赋税增收两成,只是儿臣今年去开仓放粮之时,按照朝廷规定的自留粮数目,邺城差了四成有余。不过刘太守说已经开仓放过一波,这倒也无碍,儿臣又遣人去各处走访了一番,去年邺城春涝,稻米说是增收实则减产,赋税增收两成倒是真的,刘太守确实有趣,量地算人都喜好夸大,连少下几场雨都要设个名目收些银钱。” “你的意思是,吏部官员考核之事上多有纰漏了?” “儿臣在吏部翻阅不少记录,甚觉有趣,只是前些日子往邺城去后,便搁置下来了。” 皇帝瞧着御案上另一张纸写到的清清楚楚的邺城每年赋税收入名目,加上下面不少乡绅的签字,沉声道:“你觉得有趣便继续翻看,刘轸太守之位先给他留着。” “儿臣明白。” 出了御书房,赵和转身往凤禧宫去给皇后请安。 皇后也知晓他回京之事,早早便等着了,见到赵和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说道:“倒是清瘦了。” “劳母后挂心。” “说起来也该给你这孩子选个皇子妃,也好有人照料。” 赵和笑着回道:“儿臣觉得此事倒是不急,自己在外日久,若是身边忽然有人,倒不习惯。” 皇后嗔怪道:“你这孩子,就算是在外游历一番,可总要娶妻生子才是。” 赵和但笑不语,皇后瞧他那副样子便知道没这个心思,便搁下了这话不再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