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凭栏而立,目光投向变幻的云海。
云海之外,一轮红日西斜,映出一座孤峰。
山峰之巅,有一道人影负长剑而立,衣袍猎猎,气血如海,刺破苍穹。
望着那道孤独的剑影,老道有些感怀,数不尽的天骄人杰湮灭在历史长河中,留下黄土枯骨无数,只为了踏上那个山巅之境。
“老头子说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天骄人杰,他们像那春韭菜,一茬茬的死,一茬茬的发,像那过江之鲫,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可最后跳出水面的鱼儿又有几尾呢?
“古圣孔丘,剑圣独孤败,龙虎道人,魔尊金蝉,老头子......皆在那座峰头踏上帝路,不知道九天之上,他们可成帝否,这青天之上,是否真的有仙?
“岁月如刀,斩天骄。什么时候,换我来挨刀啊?”
老道发出一声叹息,下意识的去摸腰间的酒葫芦,却摸了个空。
“岁月如刀,还是把杀猪刀。”老道士旁边的胖子擦了擦油腻的嘴,含糊不清的咕哝道。他右手拎着半只金黄肥美的烧鸡,左手提着老道的紫金小葫芦,嚼肉喝酒,一脸满足。
“我看你就是猪!”老道士瞪眼,手轻轻一招,紫金葫芦凭空出现在他的手上。老道往嘴里猛灌了一大口酒,脸微微红了起来。
胖子眨了眨眼睛:“李老道,我怎么可能是猪,我是熊。”
老道才想起这位师弟的真实身份,摇了摇头,有些哭笑不得。
胖子拍着肚子打了个饱嗝,随手将啃干净的鸡骨头往楼下一扔,也不知道会砸到哪个倒霉鬼。
“大道之争,争天地灵气,争机缘气运。没本事争不到的都是猪,争到的,哪怕是只猪妖,也不再是猪了。那啥,老头子管这叫幸存者偏差。”
“得了,那师父老人家是啥?”李老道明显不满意胖子的这番诡辩。
“老头子,老头子争赢了嘛,不对,你想坑我,老头子是根本不争啊。就光说老头子羽化破虚的阵势,应该是最寒碜的一个,只有我们哥几个吆喝几声,哪能跟现在站在山顶的那位比。“
胖子看着山巅那道红色身影,又看了看御风台外的那几道人影,看到金发骑士坐下的异兽时,胖子舔了舔舌头,道:“不过这才是老头子一贯的风格,该吃就吃,该睡就睡,该喝就喝,管他洪水滔天,管他你死我活,你饿我饱,你弱我强。正所谓,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胖子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追忆感怀的神色,仰头望天道:“有些想念上天的老头子了啊。”
随即他眉头微扬,蹲了下来,在木地板上以指作画,木屑飞舞。很快,一个老头抚须而笑的画面出现在了地板上,栩栩如生。
“什么狗屁的‘机缘在太,在婴’,死老头子你直说会死啊。妖族一代天骄熊升树五百年修为未寸进。说出去丢死人的了啊。”胖子嘴中碎碎念,在老头周围画了个圈圈,指指点点。
老道士在旁摇了摇头,喝了口酒,终究是没有说什么。
这时,九层楼上又走来几拨人。
有年轻的道人道姑,有背剑的一行人,有扈从伴身、身穿龙袍的少年。
胖子微微皱了皱眉,按理说这座楼的第九层只有曾经在太山破虚而去的大能弟子才有资格踏足。他右手不漏痕迹的轻轻一抹,地板恢复如初,光洁平滑,哪还有入木三分的仙人抚须图。
胖子站起身来,望向人群背后一个执事打扮的老者,自顾自说道:“难道如今为了几块灵石,真武圣地连承诺脸面都不要了吗?堂堂一个圣地,吃相如此难看?”
李老道也冷笑了声,哂然道:“规矩终究是死的,除了今日和五百年前,再也没有人在此武破虚空,空着的九层楼可不能为这座楼背后的势力带来白花花的灵石。老道听说光是这次盛会,真武圣地下太山一脉的金岩宗光是收取低阶修士的过路费就赚得盆满钵满。”
那管事模样的老者干笑了一声,向着二人微微欠身,抱了抱拳,解释道:“破规矩确实是我真武圣地不地道,但并非为了几块灵石,几位朋友登九层观云楼,有圣主大人的意思,也有人皇大人的面子,以及其他古教抹不开的人情,还望二位贵客理解包涵。”
“理解得很呐。”胖子熊升树转身,留给管事一个硕大的背影。
管事老者尴尬的笑了笑,对后来的一行人拱了拱手,径直下楼去了。
刚登楼的一行人看到胖子和老道占据了最好的观景位置,分为三拨散了开来,并没有说什么。
这些人都盯着楼外山巅那道红色人影,目中神色各异,有敬意、期待、坚定、也有藏眼神在深处的不忿和怒意。
远处,那道红色身影傲然独立于帝落峰绝巅,神意内敛,衣袍猎猎。
残阳如血,御风台内外的人们都不由得紧张了起来,所有人都察觉到一股吞天剑意正在苏醒,仿佛一头远古凶兽,正在缓缓的张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