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医生,我承认,你的专业知识的确很过硬,但我觉得你并没有说到重点,我心里的坎还是过不去,要不,今天就先这样吧。”
淄城无忧心理咨询研究中心的某间个人诊疗室里,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人语气不满,迅速从沙发上起身。
“刘先生,其实我们可以再聊聊的。”心理医生陆尘跟着站起来,试图挽留自己的这位患者。
“陆医生,要我说,你还太年轻,有些事……”中年人欲言又止,抬起手腕假装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时间也不早了,我还有事,要不,先这样吧,谢谢了。”
中年人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诊疗室,甚至连送一下的机会都没有留给陆尘。
陆尘有些无奈地坐回到椅子里,他知道,有很大可能,这位刘先生以后再也不会来找他了。
他说的没错,自己的确太年轻,只有二十来岁,而且刚刚加入心理咨询这个行业不久,还处在实习期,这是他接待过的第二位患者。
同之前第一位患者一样,他没有解决这位刘先生的心理问题,甚至可以说,根本没有抓住对方的痛点,聊到对方心坎里去。
陆尘叹了口气。
心理医生这个行业非常讲究天赋、资历和经验,陆尘心理咨询的天赋一般,至于资历和经验,他还处在实习期,更是无从谈起,只是关于心理学方面的书籍倒是看了不少,但是实际操作起来却还颇有些生涩。
而他现在所在的这家淄城无忧心理咨询研究中心,虽然名字听起来很唬人,但实际上也就是一家心理咨询机构,说的再明白点,就相当于是一家心理咨询专科医院,而且是非公办的私人医院。
现代心理咨询的历史说长不长,说短倒也不算太短,源头发起于二十世纪初星条国的“指导运动”,并在国外得到了快速且成绩卓著的发展,大约有百余年的历史。
国内的现代心理咨询起步较晚,到目前不过三十多年的时间,而且同国外遍地都是的私人心理咨询诊所不同,国内多数还是以淄城无忧这样的大型心理咨询机构为主。
这样发展的原因大体有三:
一是受传统文化的影响,国人大多不愿正视自己心理方面的问题,就算有些人意识到自己有此方面的需求,也更倾向于正规化的心理咨询中心。
二是心理咨询需要大量前期投资和外届环境支持,心理咨询机构在这方面比私人诊所更有优势。
三是国内的心理医生,或者严格说来叫做心理咨询师,更倾向于在正规的心理咨询机构上班,拿工资和五险一金,而不是开一家自负盈亏的心理诊所,风险实在太大。
刚毕业不久的陆尘选择这家研究中心也是基于以上几点,而如果他现在的工作还是这样毫无起色,实习期结束后很可能会被研究中心辞退。
不,不行,自己是不会那么容易服输的。
自己天赋差点,那就多付出些努力,最近不是流行一句话吗?干就好了,奥利给!
想到这里,陆尘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陆尘,这次怎么样?”这时,负责辅导陆尘的实习老师苏晓月医生走了进来。
这苏晓月只比陆尘大个几岁,入行早了三年,在心理学界的资历说高不高,说低也倒不算太低,但是天赋却是不错,很能聊到别人的心里去。
她的相貌很是漂亮,身材也十分不错,只不过平时却总是一副不愿搭理同事、气质高冷的样子,被同事们私下里偷偷称为“冰山美人”,简称“冰人”。
“像上次一样,来访者不太满意。”陆尘硬着头皮回答,毕竟两个患者都对自己不满意,他觉得自己有些愧对自己的老师。
至于来访者这个词,心理治疗行业对患者的称呼有很多:病人、来访者、消费者、接受者、使用者,而淄城无忧心理咨询研究中心则统一规定称呼患者为来访者。
“新人都会面临这种情况,我刚入行的时候也遇到过这种问题,知人知面不知心,揣摩人的心理是世上最难的事,更别说心理咨询了,压力肯定是有的,而且还不小,你怎么想的?可以跟我说说。”苏晓月走上前来,把手放到陆尘的肩膀上,安慰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苏晓月对陆尘说话一向都很礼貌,也很温柔,一点没有冷冰冰的感觉。
以前在学校里一直被称为校草的陆尘这时觉得同事们是有些过分了,总不能因为人家的气质优雅就说人家冰人吧?
他从小到大见过好多别人称为“冰美人”的女人,可是她们对长相帅气的陆尘都是很温柔的,也许是别的男士对冰美人这个称谓有什么误解吧?
“我觉得我能行,苏老师,我想再试试,积攒一下经验,我肯定能行的。”陆尘拍了一下胸脯,刚才的郁闷和困扰似乎一扫而空。
毕竟自己就是心理医生,如果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了,还谈什么给别人做什么心理咨询?
陆尘可是立志要在心理学界闯出一番作为的。
“你这么想就好,”苏晓月欣慰地点了点头,“我手头上正好有个来访者,权当给你练练手吧。”
“什么样的来访者?苏老师。”陆尘多少有些激动。
“父子关系不合,来咨询的是儿子。”苏晓月言简意赅,然后盯着陆尘帅气十足的脸庞多看了几眼,越看越觉得自己这个学生很顺眼:“收费六十元一小时,来访者家庭条件不是很好,收费是低了一些,你刚来,也别太在意。”
收费六十元一小时是淄城无忧心理咨询研究中心最低的收费标准,诊治医生的提成是20%。
在此之上还有一百元一小时,两百元一小时,三百元一小时,以此类推,甚至一两千元一小时的收费标准,医生的提成也会随之渐渐升高,但这些来访者大多有着严重的心理问题,就算苏晓月再有心帮他,这种情况的来访者也不是陆尘这种实习生能够接待的。
“嗯,我试试,那苏老师你把他的资料传给我吧。”
“好。”苏晓月微笑了一下,拿出自己的手机,点了几下。
陆尘打开微信,看着苏晓月刚刚发来的资料:
【钱海鹏,男,二十一岁,据其描述,父子关系长期不和,父母之间关系也不融洽,且父亲有家暴行为,多次殴打妻子和孩子。
三天前,夫妻发生争吵,其父殴打其母,钱海鹏气不过,回击父亲,使其受伤,最后居委会刘大妈介入,因刘大妈的孩子曾于我中心做过心理咨询,效果不错,遂建议钱海鹏做心理方面的咨询,转至我中心。】
“儿子打爹?”
陆尘抚了抚额头,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也看到过这种案例,不过大多都是儿子叛逆,同父亲发生矛盾才动的手,不过看资料,这个钱海鹏有点例外,这个父亲长期家暴,似乎不对的地方更多。
“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种家庭之间的矛盾也算是我们行业里比较难处理的类型之一,收费不多,麻烦却不少,就算你和来访者聊的再多,他回去之后,和家人朝夕相处,可能因为一点小小的冲突,又会重新激发矛盾,是我最头疼的类型,我接都接的烦了。”
苏晓月平时倒是很少对别的同事说这么多的话:“你刚来,经验不足,如果觉得棘手,就以安慰和心理暗示为主,一般来说,对方回去之后,发现效果不大,可能慢慢也就不来了,你权当练练手吧,就算没什么效果也没事。”
“嗯,好的,谢谢苏老师。”
说实话,陆尘现在心里也没什么底,不过作为心理医生来说,必须阅人无数,才能积累经验,不怕来访者情况复杂,只怕没有来访者。
“行,那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安排安排,半小时后,我让他过来。”苏晓月说完,又恋恋不舍地看了陆尘一眼,才走出办公室。
“小月,怎么样?”苏晓月刚一走出来,在走廊里等候多时的科室主任马建国就迎了上来。
陆尘这批实习生共有三个人,都是马建国不久前刚从云山大学招聘来的,对于他们的表现自然是比较上心的,因为这批人的表现直接影响自己在研究中心的地位。
“再让他试试吧,毕竟刚来。”苏晓月替陆尘说着好话。
“也不算短了,他已经来了快一个月了,也接待过两位来访者,第一位来访者研究中心做过电话回访,对他不太满意,我看刚才那个来访者走的很匆忙,好像也不怎么高兴,如果你刚给他这个来访者同样不满意的话,就先让他坐几天冷板凳吧,来访者就是我们的客户,是衣食父母,不能等闲视之,嗯,是这样。”马建国抚着自己的下巴,对苏晓月表达不满。
“再多给他几次机会吧,我看陆尘挺努力的。”苏晓月瞅了一眼主任。
“这个小伙子是很努力,但是说实话,他在心理咨询上的天赋实在一般,可能不是很适合这个行业,哎,再看看吧,嗯,是这样。”马建国丢下这句话,扭头走了。
苏晓月又回头看了看陆尘办公室的门,轻轻叹了口气。
……
这是……
梦?
陆尘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样意识清醒的梦了。
他知道自己正坐在办公室的椅子里,也知道在苏晓月走后自己突然困意来袭,莫名其妙的睡着了,现在在做梦。
但他此刻的思维却非常清晰,梦里的很多细节也在脑海里反应的很详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