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便是曲水了画舫上的姑娘是整个乾京最有姿色的地坤或知书达理、或琴瑟双绝,就连番国的地坤都能找出来,给你弹一曲汉宫秋!”
焦月正是百姓收麦子最忙的时节也是白昼渐长世家王孙消暑找乐子的好时候。
先前下了几场雨曲水里头的青蛙叫得括噪连歌姬的莺声燕语都给比了下去。倘若有画舫恰巧停在临岸浅水处,那就更不得了蹦上来的丑一个接一个将往来递送酒果的婢子都能吓得花容失色。
世家子弟里也有笑谈据说某位小姐夜会佳人并未提前使人告知,而是趁着月色悄悄上舫。恰好那位佳人被鸨妈妈叫去等那小姐乌灯黑火下,蹑手蹑脚的掀开锦被一抓却是发觉两手滑腻原来是抓到了一只老大的。
故事的主人公身份显赫,虽然拿来玩笑时大家并不明说,却也是心照不宣。
明清痛恨这个笑话,她没法堵住大家的嘴只能对伺候的下人下手。有次一婢女憋不住笑出了声等世家子弟散后明清毫不怜香惜玉命人将她仍到了声最大的一湾水里。
若不是带她表妹来曲水开眼,明清才不愿暮夏时来这呢,羞得很。
蒲若斐猜出了明清与那故事必然有脱不开的关系,忍着笑时挨了几记眼刀,便连忙出谋划策:“常言道知耻而后勇,咱们是将军之后,也是有血性的,更不能吃了这畜生的哑巴亏。”
明清舒服的倚在美人怀里,摇开了折扇,懒洋洋道:“那你有什么好法子不成?”
画舫行至岸边,声徒然大了些。蒲若斐瞧见岸边绿树掩映着几栋茅屋,屋外竹竿挂着几件破衣裳,灵机一动:“六月初六是江南的洗晒节,不如就趁这个日子,将水里的都捞出来,用大木箱子盛着,晒它一日给你报仇,如何?”
明清哼得一声笑了,对周旁环肥燕瘦的美人道:“我这表妹真是不识五谷,湖里的又不是只有一星半点,就算明府上下全出动也捞不完。我当她有什么灵机妙计呢,没想到是来折腾我了。”
一靠着蒲若斐的美人不答应,站出来为她说话:“明小姐说什么呢,世女若真不识麦子稻米,最心疼的还不是你。”
倚坐在另一侧的美人也笑道:“是呀,单凭着世女的好相貌,就是不识五谷又如何,大不了我们姐妹养着她,哈哈。”
明清也跟着笑,手不安分,行迹越发放浪。
蒲若斐颇自负,可不许她们拿自己取笑,当即反驳:“谁会想着自己亲自捞呢,大家一起捞难道不就快了。”
“就算淮阴侯府的人也捞,湖这么大,也捞不完呀。”
话都说到这份上,却还没有点透众人。蒲若斐叹了口气,解释道:“湖里的东西光凭一家是干不完,耗人又费银子,不如将这银子拿出来,买些古董文玩做赏头。在六月初六这一日悬赏,到时公侯府必然不会有认输的。再给捞蛙者排出个先后,最多的十位我们再给他包下一间画舫,请他们在蛙声消匿的夏夜里与众佳人一度春宵,岂不是风流。”
“好!”明清激动,一拍美人的大腿,夸道:“大家正愁夏日长呢,如此既为我雪耻,又是一件乐子,表妹不愧是你。”
“清姐姐过奖了,今天六月初三,是时候给各府下帖子,准备集会用的东西了。”
“好,我这就叫人包下那三层的画舫,再去买几箱古董摆在上面。”
“等等,”蒲若斐叫住了急匆匆的明清,笑道:“你错了,当务之急不是办这些琐事。”
明清不开窍,疑惑道:“那还有什么?”
蒲若斐道:“去命人将城内所有的渔网都买下来,寄存到店里抬高价钱,捞蛙小舟也是少不了的,就让人把曲水里的舟全租下来,到六日那一天再租给捞蛙的世家。这样,既不需要动用公府里的一分银子,又能看他们捞蛙取乐,岂不是反逗了他们一遭。”
坐在高台上,看下人捉蛙,既有乐趣还能比较个高下,那帮纨绔子弟不会认输,必然要摩拳擦掌大干一场。
“妙啊,”明清抚掌大乐,叫他们嘲笑自己,这回她非要把他们的银袋掏空,狠狠扳回一局。
陪酒的美人也笑:“想不到世女可比二小姐机敏多了。”
事不宜迟,明清叫了几个能干的家人,一一吩咐下去,她与蒲若斐继续饮酒看歌赏舞。
酒过三巡后,事情就办妥了。画舫被打扫得一干二净,文玩也被明府人用真金白银买了回来。
六月初六,天气明媚。
站在三层的舫楼上,曲水大小的景致一览无余。小舟被抢租一空,纷纷绑上了带有家徽的绸带,下人们穿着短打府衣,举着新买的渔网,摩拳擦掌只等令下。
明清走到栏杆处,盘算了一笔账,发觉自己能赚不少,便看蒲若斐更是喜欢了。
她暗想,若斐聪明,湘妹许了她必然吃不了亏。
蒲若斐倒是不知明清所思所想,她没有派人出征捕蛙,左右今日酒水明清全包,便跟着兴致勃勃的其他世家子弟坐在一处饮酒作乐。
岸边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也有小贩趁此良机,把摊位搬到这里卖些生冷酒水瓜果,赚得钵满盆满。
突然画舫上鲜红的旗帜树起来,旋即下人们敲响了牛皮大鼓,这鼓是明清从城外军营中借来的,声音沉闷,能传很远。
鼓点敲了一百下,最后一棒落下后,比赛便开始了。
小舟顿时全开动,瞬间将大半个曲水挤满,密集处甚至连落网的空隙都没有。
有那机灵的下人,顺着岸边水草荡子将船慢慢滑过去,抖一抖草再用网四面包住,便能捉得许多青蛙蝌蚪。
安国侯府的一艘小舟先翻了,上面的人全落了水,好不容易将小舟扶正,众人顶着浮萍七手八脚往上爬,就又掰翻了船。引得画舫上的世家子哄堂大笑,就连安国侯世女也笑个不停。
蒲若斐派人去问,原来是他们的网捞上了一条毒蛇,所以才踩空了舟船。
这时小舟上有的已经满载了,有的才四五只。倒霉的鲜活湖鱼,大的小的也不少,不过这会没人管他们了,只顾着给自家主子争光,任这些鱼虾在船板上跳着。
岸边传来吵闹声,原来一艘小舟在临岸处捞了一网大。百姓们传出一阵阵叫好声,小厮得意至极,不料臂力不济,一个马失前蹄,网中的全掀翻到岸上卖酒酿圆子的摊中,酒桶里、冰碗里、人们的脸上都落满了。
摊主黄了生意,百姓踩掉了鞋,还惹了一身腥,自然都不愿意,跳下水就要与罪魁祸首撕打。
小厮除了衣物没一分钱赔他们,就干脆拿竹竿将人全挑下去。
画舫上的人也注意到了那边的热闹,看着人们的丑相又是捧腹大笑,有的甚至把刚喝进嘴的酒都笑喷出来。
这时,岸边的高台上传出了轻柔的丝竹声,原本形骸放浪的天乾们纷纷收敛起来,整衣端坐,连劝酒的舞姬都退了下去。
明清向蒲若斐挤挤眼:“台上歌舞开,便是世家的贵女们到了,哈哈哈,今天这场热闹不会小。”
有了地坤们的关注,世家子弟更是憋着一口气,要争魁首了。
蒲若斐细听上面的奏乐,觉得乐曲肃穆端方,没有放松之意,像是有身份格外尊贵的人也在上面,所以不敢逾矩。
她的猜测没有错,台上的确不止公侯府的地坤,还有数名皇室地坤在。
就连皇太女听闻明府倡办与民同乐的盛事,也屈尊来观看。
只是,台上虽有歌舞,却不是用来助兴的。
太女看了曲水中的闹剧,见百姓们踩伤不少,而画舫里的天乾却只顾胡闹,脸色并不比碗中的雪豆圆子暖许多,相反,眉目间都含着显而易见的愠怒。
皇室中人最会看脸色,见太女有所不悦,便也面色凝重起来。
明湘作为主人,自然要替姐姐处处照顾,她一面命歌姬献曲,想让气氛缓和下来,一面心里也怪明清闹得太过。
一名素与明公蒲侯府不和的郡王道:“听说这个主意由淮阴侯的世女提出来,你们瞧瞧船上人手里拿着的网,都是世女与三小姐囤积后拔价卖给大伙的。”
地坤们愕然,本以为找百姓的乐子便足够过分,此刻任谁都要道一句世女好城府。
在他们看来,银子倒不是问题,但两人捉弄自己府里的天乾,便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明湘开口欲为两人辩解,却听太女冷冷道:“命两人上来见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