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一章(1 / 1)秦情首页

太阳落至西边宫殿的房顶处,远远望去,如山托日。嬴政沿着宫道,昂首阔步而行,夕阳从他身后照射过来,在他身前投下长长的阴影。  守在殿门口的宫人远远见到他,往这边行来,立刻就跑进了殿内通报。  韩婉听到这个消息,忙向殿外看去,一边的小荷捂嘴偷笑。  韩婉轻咳了一声,绷住脸,但眼神还是忍不住往外瞄。  也不知他的感冒重不重?  刚刚想到这,就见伴随着一声压抑的轻咳,嬴政的身影便出现在了视野之内。  他以巾帕掩口,隐忍的咳嗽着。  “寡人……咳咳……寡人回来了?”  声音瓮翁的有着很重的鼻音。  韩婉微愣,这么严重吗?  女人略带内疚的神色悉被不动声色看着她的嬴政收在眼里,他停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  “寡人今日染上了风寒,不宜靠你太近。”  边说边又重重的连咳了几声,声音压抑而带着颤抖。  “你……可曾让御医来看过?”韩婉犹豫着开口。  “……未曾”  虽知他身体素质极好,虽然咳的厉害些,但当是没有什么大碍,可是心里还是放不下心来,埋怨的说了句“你怎么能不看御医呢?”  说罢,又连忙唤人“小荷,快去命人把御医请来。”  ……  “御医,大王的风寒可严重?”见夏无且缓缓松开嬴政的手腕,韩婉立即出言问道。  夏无且闻言,小心翼翼的看了嬴政一眼,见他不动声色,只是似是很是压抑的咳着。夏无且垂下眼,似是很为难。  “大王……大王此次风寒来势汹汹,如果不好好调理,恐有……”夏无且咬了牙“恐有性命之忧。  “什……什么?””韩婉有些不敢相信,不就是一个普通的吗?怎么就有性命之忧了?  “大王虽然一向身体康健,但是平日里终究太过劳累忧心,身体里早已埋有隐患,此次受寒又严重,便将这些隐患激起,故而……”  夏无且说完,眼神轻抬,看到嬴政坐在那里,依旧神色沉稳,仿佛不管己事。  他刚刚号脉,大王是有些轻微风寒,但许是出了汗,已经大好,甚至连药都不用吃。  可是下午的时候他收到一道大王的密令,说是晚上如果被叫去为他把脉,便把病情往重了说,越重越好。  他满心疑惑,既不知大王为何要让他这样做,也不知越重越好是个什么程度。  他便试探着说出刚才那番话,如今看大王神色,想是对自己刚刚那番番说辞,并无不满。  想到这,夏无且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  转首对上韩夫人焦急的目光,夏无且只心里默默叹了一句:到底君心难测。  开了几副看似名贵实则除了强身壮体却并无治病效果的药,夏无且便匆匆告退离去了。  他自幼跟随父亲学医,年纪轻轻便医术了得,并不是没有遇到过让他束手无策的病,但这一次绝对是让他最头疼的‘病’。  殿内,渐渐安静下来。  韩婉看着坐在床榻角落,还在隐隐咳嗽的嬴政,心里又悔又疼。  上一世他四十岁后,身体每况愈下,终是没有撑过第五十个年头便溘然长逝。想来他年轻时身体便因这夜以继日的繁重国事而不断损耗着,早已埋下隐患。  眼看女人眼眶开始泛红,秀丽精致的脸上满是担忧和愧疚,嬴政垂首眸光微微闪烁,生平第一次后悔不该听蒙毅的,又后悔不该让夏无且把病情说的过重。  “寡人——”  “阿政,你过来。”  女人的声音很柔很轻,如明月拂过山岗,嬴政的心不由得微微一颤,他默默咽下到达嘴边的‘无事’两字,起身往她身边移了移。  韩婉缓缓伸手,揽上他的脖子,在他脸颊轻轻印了一吻。  嬴政愣住,渐渐唇角在韩婉看不见的地方弯弯的勾起。  “你……可是不生寡人的气了?”  “……不生了”韩婉摇摇头,她何曾真正生过他的气?  他那样怀疑她,她伤心气恼,可是冷静下来,却又忍不住为他辩解。  他生于敌国的仇恨中、又历经至亲背叛,一步一步方手握权柄,很多事不是他想怀疑,而是他不得不怀疑。  她愿意花时间努力,让他一点一点的完全相信自己。  深深埋首在他颈内,韩婉轻轻呢喃道“阿政,你以后不要这么拼,你要好好爱惜你自己的身体知道吗?”  话中的疼惜和爱怜,让人心潮涌动,心仿若被人紧紧攥住,不停的收缩着,又涨又疼。  眼眶发酸,嬴政不由紧紧闭了闭眼,半响,艰涩道“……好”  两人紧紧相拥,一室静谧,端着药的成兰轻轻走进来又轻轻退出去。  ……  第二日,刚一散朝,蒙毅便迅速凑到嬴政跟前,一脸邀功的问“大王,臣昨日的办法可还有效?”  嬴政淡淡撇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蒙毅见此,顿时眉梢染上得色,他就知道这个法子绝对会有效。  大兄惹得大嫂生气的时候,只要一生气示弱服软,大嫂便会原谅他。不过也有例外,有一次不知为何大兄惹得大嫂很是生气,大嫂近一个月未曾和大兄讲话,任凭大兄怎么哄,大嫂都不理他。甚至连大兄出征时都未也不理会他。  可是那次出征大兄却意外受了重伤,大嫂得知后,简直心急如焚,根本顾不得生大兄的气了。  大兄还朝后,大嫂简直对大兄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后来他才得知,大兄当时只是肩部轻轻划过一箭,根本无甚大碍,但大兄留了个心眼,故意让送信的人把伤势往重了说。  当然,最后大嫂不知如何得知此事的真相,气的几乎要和大兄和离,暂且不提。  但是,他建议大王把病装的严重点,韩夫人竟然不心疼?  嬴政见蒙毅一副怀疑的深色,便知他误会了。当下也只是大步往前走,并不打算解释。  那个法子怎会无效?女子昨夜的似水柔情历历在目,让他一想起骨头发颤发痒。  女子的手和自己的手包裹起来的感觉竟是天壤之别。  想到这,嬴政喉结不由滑动一下。  下一刻,一股药的苦涩味道,瞬间袭上口间。嬴政皱了皱眉,这大约是唯一的不足了。  ……  韩婉并不是一早便知道嬴政怕苦,她也是渐渐才发觉的。  因着两人都是病号,晚上的时候宫人便会将两人的药一同端上来。  每次,她都是将药一饮而尽,喝完后,看向他,却都见他皱着眉,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盯着面前的药碗,而碗中的药水还是满满的,丝毫未动。  在她不解的目光下,他才会若无其事的端起手中的药,憋着气,将药饮下。  宫人怕她苦,每次都会为她准备一两颗腌制的青梅,可是有一次韩婉注意到成兰端了一碟子青梅上来,足有二十颗,以后每日如此,韩婉也并未多想。  ……  十月份的正午的阳光,温度刚好,洒在身上暖洋洋的,韩婉这两日已经能在宫人的我搀扶下下床走走,她命人在庭院中放置了卧榻,打算好好享受一下这阔别了好些时日的阳光。  有清凉的风徐过,韩婉穿的厚也不觉得冷,成兰和小荷陪着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哎——,对了,成兰,这两三日你怎么突然准备那么多腌制的梅子呀?”  脑海里突然闪过此事,韩婉也就是那么不经意的一问,也并未想过要什么解释。  “回夫人”成兰仍是正正经经的回道“是大王说您怕苦,让奴婢多准备些。”  韩婉诧异,刚要说什么,就听成兰语重心长的劝道:“夫人那梅子虽压苦涩,但是吃多了毕竟不好,那一碟足有二十颗,夫人以后还是切莫吃那么多。”  韩婉愣住,她每次还是至多还是吃两个呀?  ……  韩飞跟着众人出了勤政殿,天已大黑,路边的宫灯甚是明亮,他有些疲累的揉了揉眉心。  难怪嬴政仅用十年时间便能如秋风扫落叶般的荡平六国,一统天下。  除了嬴政自身雄才大略之外,秦国朝臣人才济济也绝对是重要的原因。  以他这几天的观察,不敢说百分之百,但至少立足于朝堂之上的大臣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皆有真材实学,都是凭借累累功劳一步一步取得如今的地位。  哪怕历史上臭名昭著的赵高,也精通律法,一手字铁画银钩。  即使他有韩非的模糊记忆,又有超越时代两千年的智慧傍身,才能勉强应付。  抬起头,突见走在前面的李斯回头正用那种打量审视的目光看着他,神色深沉。  韩飞装作不知,神色如常的对他微微点头示意。  李斯见此也只是缓缓收回视线,并不见被人撞破的尴尬。  只是心里的那丝怪异感,越发强烈。  面前的人真的是他的师弟韩非吗?  这几日虽然并不明显,可他看的分明,从说话做事到待人接物,韩非似乎都和以往不同了。  一个人究竟为何突然发生如此全面的变化,难道真的仅因为心中脱离了家国束缚,获得了新生?  李斯无解。  韩飞见他收回视线,扯了扯唇角。  他知道李斯与韩非相熟,也定是察觉到他的不同她。可他并不惧,他还真不信这李斯能看出他是借尸还魂的。  只是,章台宫殿前的那番话,也不知李斯听进去没有?  如今嬴政对自己疑虑未消,若是李斯欲加害他,他还真不一定能应对。  但是他决不能如此被动,必须得想方设法获得嬴政的信任。这样一来李斯即使想加害他,也要掂量掂量。  只是该如何让嬴政信任他,韩飞一时还真没有头绪。  他看了看后宫的方向,看来他还是找机会去问问韩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