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一片肃穆,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着凝重之色。 地动一向被认为是上天的警示,此次蜀中发生此等严重的地动,即将收获的千里沃野毁于一瞬,房屋坍塌,数万黔首流离失所。 六国奸细趁此作乱,散布流言,闹的人心惶惶,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该如何安置。端坐御座之上的年轻君王面容冷肃,却丝毫不见慌乱,召令一道道发出,事情有条不紊的处理着。 有些大臣原本慌乱不安的心,也渐渐沉静下来。 “大王!”王远在殿门站了会,终于瞅到一个无人说话的空隙,连忙上前禀报道“韩夫人求见。” 话音刚落,就听见上首传来中书令赵高的厉喝。 “大胆,韩夫人不知道大王在忙,王远你也不知道吗?” 王远紧张的一抖,头也不敢抬。心里头有些后悔,但是想到韩夫人那温柔的样子,又给他特意带了的酸梅汤,心里又有些勇气。 “送她先回去吧!”君王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大……大王,韩夫人说她见大王是因为蜀地地动的事,有建言想要面呈大王!” …… 等待总是那样漫长,韩婉不停的看向殿口,有些着急,如果阿政要是不见她怎么办? 虽说秦国有这样纳谏机制,凡事宫中诸人皆可面刺君王,君王不可不见。但是韩婉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 受她的感染,身边的小荷都有些局促的绞着手指,走来走去。 “小荷,你不要走来走去,看的我好急啊” “公主——”小荷委屈。 “韩夫人——” 是王远!韩婉走上前去,急切的问:“怎么样?” “大王——”王远喘了口气“大王,召您进去!” 闻言,韩婉松了一口气,走入殿内。 场景分外的熟悉,一如那日她初入走进大殿的那一刻。只是那一日,御座上端坐的君王冷若冰霜,眼底没有一丝温度。而今日,他同样冷肃的面容下,韩婉却捕捉一丝柔软和无奈。心中的那似紧张如冰雪消散。 “妾拜见大王!” 如韩婉所觉,嬴政现在内心确实是有些无奈的。殿下站着的女人明艳动人,更甚当时。 只是若说她能说出什么建设性的建议,嬴政是不相信的。她究竟知不知道,如果她的建言不被采纳,她就要被杖责五十。 他甚至有些恼怒,恼怒她把国家大事当成儿戏,当成见他的借口。只是这股恼怒还未到到达心口,就已化为无奈。 “平身吧!王远说你有建言要面呈寡人,可是如此?” 他的声音沙哑的紧,韩婉有些心疼,他定时一天没有喝水,他这个人总是这样,一忙起国事,什么都不顾。 韩婉极力的稳了稳心神,正色道“大王,妾闻蜀中发生地动,忧心不已。举凡天灾之后,必有疠疾肆虐。但是据妾所知,如果做好疫情的防控,疠疾是可以减轻甚至是避免的。 “韩夫人此言倒是极是,只是大王已经派人处理了!” 韩婉看向说话的那人,是丞相王绾。王绾此人忠心耿耿,刚直不阿,只是有点保守迂腐。最后六国一统之时因为反对郡县,赞同分封,被罢黜丞相之职,被李斯取而代之。 当做没有听到他话中带着的些许轻视和嘲讽,韩婉轻轻柔柔地开口道“妾自知不及大王及各位大人的高瞻远瞩,是以只是对灾后防疫做一些补充。妾曾听闻灾后的处理方法只是将尸体掩埋,撒一些草木灰,但这些远远不够的!” 韩婉知道此时的秦国已经有意向疫情防控意识,但是手段十分有限,根本不足以抑制疫情的滋生。 “那夫人是否有好的办法?”蒙毅站出来问道。 那一日她与大王的浓情蜜意,他记忆犹新。从听到她要面见大王的那一刻,他就一直在观察大王的反应。大王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柔软和片刻的几不可察的无奈,蒙毅看的一清二楚。 他甚至有些怀疑即使她的建言不被采纳,大王也会想办法护住她不受那五十杖责。 韩婉闻言从袖中取出一方布帛,上面是她写的可执行的现代的一些瘟疫防疫方法。赵高见状正要去接过呈给大王,却见大王已经先他一步,走了下去。 从她手边接过布帛,嬴政看完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便命人传阅。 那一眼幽暗深晦,但却能看出里面的惊疑不定。 “你如何得知这些方法的?” 韩婉握了握拳,说起早已想好的说辞“大王,还记得我说过我自落水之后,曾做了一场梦吗?” 她说在那场梦里,她见过他,嬴政又怎会不记得。 “我在梦中有一番奇遇,这些方法便是在梦中所得……” 女子的声音软软糯糯的,白嫩的脸上却是有与之不协调的严肃,许是在外面等的久了,额头微微沁出汗意,濡湿她了鬓边的发丝。 嬴政抬起手,缓缓得伸向女子的额头。 韩婉怔愣的看着他, 嬴政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像触了火一样,迅速收回手转过身去。 他刚刚竟然想起了她在床上大汗淋漓的样子! 面上讪讪,嬴政握拳在耳边轻咳一声,扬声询问“众卿看过以为如何?” 早在嬴政命人传阅的时候,群臣已经议论开来。 是以,他辅一问话,就有人站出来问道 “大王,臣以为夫人所列的这些方法有些很是新奇,臣愚钝,有不解不处,还望夫人解惑!” 韩婉敛其神色“大人请问!” “水为何一定要煮过才能喝?据臣所知,震地的水源并不是都混浊的,取清水饮用不可吗?” “是啊,用大蒜擦拭双手又有何道理?” “还有这个,为何粪便还要立即掩埋?” …… 殿上顿时向炸开了锅,嬴政的眉头紧紧的蹙在一起,他抬起手,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你可知其中原因?”嬴政看着她问道,声音有着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担忧。 韩婉对他粲然一笑,看向众臣“各位大人,布帛之上列出的三十五条方法,归根到底只有两点,其一防止疠疾的滋生,其二防止人接触到疠疾,其三防止疠疾在人之间的传播,各位大人可知疠疾为何滋生……”这些在现代只是比较基础的疾病防控理论,韩婉讲的生动,很认真。 殿上的诸人听的也很认真。自商鞅变法后的秦国是一个锐意革新进取的国家,上至君王将相,下至普通黎民,他们都乐意接受新鲜的事物。 七国之中,秦国是最早有检疫意识的国家,对于外来人员,要用烟熏车马以及人身,防止疫病的传入。韩婉有些犹豫想对于拥有这种意识的国家,应该是可以接受这种浅显的理论的吧。 ““如果照夫人所言去做,可是就不会发生疠疾了?” “如妾方才所言,这些举措能够减轻或者避免疠疾的肆虐,但是究竟是完全避免还是减弱妾……妾并不敢断言!” 韩婉话音落下,殿内又是一片安静,每个人皆是一脸沉思犹疑。 李斯扫了一眼四周,率先站出来拱手道“大王,臣以为可行,这些举措简便易行,不会损耗过多,若果真如夫人所言能够减弱甚至遏制疠疾的发生,可谓至善!” “臣也以为可,大震之后必有大疫,死于疫疾的黔首数倍于于地动中死伤的黔首甚至多余死于战士的士卒,每每令人痛惜不已,大王不妨一试,如若有用,之后遇到天灾也可效仿。” 最受大王宠信的李斯和王翦老将军都发话了原本有些犹豫的人瞬间都表明了态度。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呼—— 韩婉见状缓缓松了口气,可松了口气的又岂止她一人,嬴政紧握剑柄的手渐渐松开,紧抿的唇角也渐渐舒缓。 夜晚的空气中还有一丝燥热,但是已经比白天凉快了太多热意熏人。小荷坐在外殿的软榻上,支着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成兰看着她快流出的口水,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感觉到身前的黑影,小荷一个激灵,一下子站了起来。 “成……成兰”公主总说她毛毛糙糙的,她是不服的。但是和这个成兰一比,小荷不由得吐了吐舌头,好像公主说的没错。 “小荷,饭食已经准备好了,可要唤公主吃饭?” “好的好的,我这就去问一下公主!”说罢,一溜烟的跑进了内殿。 只是很快,便见她沮丧的走了出来。 “怎么了?公主可是不吃?” “嗯嗯”小荷点点头,“公主说她害了病不想吃没胃口!” “夫人生病了?”成兰不由紧张的问“要不要御医来看看啊?” “唉——公主说她害的是相思病,唯一人可医!” 饶是镇定如成兰,听了这话也不仅有些错愕。 夫人也不过两日没见大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