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走过去,瞧见姜承枭写的是: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这是清心咒,自己刚刚的话让他烦躁了么。长孙清漪咬咬红唇,不敢上前打扰,默默走下去收拾地毯上的狼藉血迹,弄完之后,又在铜盆中洗干净手,这才坐在内室桌案,隔着屏风,默默的注视着那道身影。
夜色越来越重,火烛也即将燃烧殆尽。她几番昏昏欲睡,却又强迫自己清醒,无奈之下只得手托着腮,心中默念清心咒。
恍惚之间,似乎看见一道人影立在自己身前,当视线逐渐恢复,才发现来人是自己夫君。
姜承枭暗叹一声,难怪李安民如此痴心于你。
“怎么不休息?”姜承枭柔声道。
“嗯嗯。”长孙清漪轻轻一笑,“夫君也没休息啊。”
姜承枭失笑,伸手取下她戴在头上的金器凤冠,这让长孙清漪顿时觉着脑袋一松。
随后又轻轻解开她的发髻,柔顺及腰的乌发垂落,长孙清漪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立刻脸颊“腾”的一下红透到耳根子。
做完这些后,姜承枭便没有了下一步动作,转身去洗了手上血迹,顺便也洗了把脸,也顺带清理了那把精致的短匕,将其用白布包裹好,藏在盒子中。
再回首时却发现,长孙清漪已经入了百子帐,婚服褪了下去,叠的方方正正摆在梳妆台上。
还挺有觉悟?
吹灭所有蜡烛,黑暗中传来淅淅索索的脱衣服声音,藏在被子中的长孙清漪有些害怕,有些紧张。
不过,下一刻她就懵了,因为姜承枭钻进被子中以后就什么也没干,只是平躺着睡觉。
正待她委屈时,姜承枭缓缓声音缓缓响起:“别胡思乱想,你年纪还小,现在行房事,若是怀了孕,会有生命危险,明天我会帮你应付阿娘。”
长孙清漪年纪与他一般,现在怀孕不死也残,这具身体的生母就是个例子。不过这也并不是姜承枭全部的理由,今夜折腾这么久,他实在没什么心情。
之所以这么说,是顾及了她的想法。这女人不好糊弄,只能真真假假,半真半假的骗她。
长孙清漪虽然觉得这话有些问题,但又找不到,偏偏又觉得他关心自己,有一股甜丝丝的感觉。
“多谢夫君怜惜。”她声音低低的响起。
过了片刻,她的声音又响起来,“可是,服侍夫君,是妾身的本分。”
姜承枭:“……”
他这是什么运气?这样的女人都能让他遇见,难不成院子里面的桃树真的把某种玄学气息转嫁到了他身上?
姜承枭翻了个身,侧卧着身子,伸手轻轻拍着长孙清漪,“睡吧,别胡思乱想,来日方长,你若是小瞧我,以后会后悔的。”
一想起某个人还在面对青灯古佛,他就犹如被浇了一头冷水,什么欲望也没了。长孙清漪不是白氏,她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位置比白氏重要。今夜她的态度更让他震惊,他没办法将长孙清漪当做白氏那样,只当成一个发泄工具。
总之,现在事情变得复杂了。
长孙清漪脸颊通红,好在蜡烛灭了,没人看得见,她只觉得心脏扑通扑通跳的极快,又觉着非常的甜蜜,竟忘记了这个时候不应该让姜承枭拍着她睡觉,反而非常的享受,因为今夜神经崩得太紧,骤然松懈,她慢慢的熟睡了过去。
在长孙清漪平稳的呼吸声传出之后,姜承枭也没忍住睡意,就这样一只手放在她身上,脸对着她睡了过去。
长夜漫漫,所有的纠结,不甘,质疑,痛苦,仿佛在这一刻都已全部沉入黑夜之中不见踪迹。
从天边第一缕阳光落在赵王府时,一大群丫鬟便早早的来到新婚寝阁前等候,她们有的手中端着铜盆,双手捧着白布,或者捧着新衣裳,或者拿着扫帚。她们在等着新人起床,进去打扫屋子。然而让她们没想到的是,一直到日上三竿,寝阁里面都没有开门的迹象,也没有声音传出。
丫鬟们窃窃私语不知所措,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商量之下,派了一个丫鬟去禀告王妃。
“还没起?”
王妃郑氏与赵王二人穿着很郑重,今日新过门的儿媳妇要来拜见他们。没想到人没来,倒是听了这个消息。
赵王默默饮了一杯茶,心想这折腾的够久的,到底还是年轻人有活力,昨晚上也不知道做了几次。不过青雀的表现有些出乎意外,他还以为那小子昨晚上不进婚房呢。不过他没说出来,只是自己想想。
这也让王妃有些意外,她言道:“敲门,提醒他们。”
得了命令,丫鬟再次返回。
寝阁中,姜承枭早早的就醒了,只是他没法动。因为长孙清漪两只手环着他脖子,埋在他怀中,熟睡的同时还在说着梦话。
梦话是一些呓语,他听得不是很清楚,大概只能听清“相信……没有……永远”这三个词,然后她就哭了,眼泪就流了出来,接着她就醒了。
然后长孙清漪先是怔忡一会,等到瞳孔聚焦之后,才发现一张“黑鸟”刺绣,再然后才意识到那个是香囊。紧接着她就听到声音:“做噩梦了?”
她吓了一跳,自己的身边怎么会躺着一个男人?抬首看见那张俊秀的脸才意识到,她成婚了,这人是自己夫君,然后又想起昨晚种种,羞不自已。
“手。”姜承枭提醒一句,很无奈的看着一副羞涩女儿家姿态的长孙清漪。
意识到自己的姿势“太过分”,长孙清漪连忙抽回手,小声道:“妾身服侍夫君起床吧。”
姜承枭摇摇头拒绝,坐起身子,对着阳光打了一个哈切。长孙清漪这才发现已经日上三竿,不由得心下惶恐,待会儿还要拜见公公婆婆,怎得贪睡如此之久,真是太失礼了。
她也起身,忽然惊叫一身,又缩回被子里。因为她发现自己只穿着肚兜,脸又红了。
“夫……夫君,能否将贴身衣物递给妾身。”她忍着羞臊,低声说道。
姜承枭昨夜没有只穿着自制的平角裤歇息,而是穿着中衣,因此便下了床,将她的衣物都送进百子帐中。
帐中传出淅淅索索的穿衣服声音,姜承枭则感到有些冷,室内的火盆已经烧尽,温度又降了下来。他本想自己穿衣服,这才发现只有婚服在室内,四下寻找之时,偶然发现一张白纸落在地上。
捡起来打开一看,不正是他写的那首《春江花月夜》么。想来应该是她带过来的吧,回首时正好看见长孙清漪换了中衣,坐在榻上,看着他。
“夫君,那个……”
姜承枭扬了扬手中白纸,随后走过去递给她。长孙清漪两只手接过,收于袖中,展颜一笑,“这可是夫君写给妾身的,不能反悔。”
这是他的叩门咏,倒也能算得上是写给她的。
两人对视无言,正在此时,外面响起敲门声,紧接着丫鬟佩儿声音响起:“世子,夫人,该起了。”
随后,丫鬟们进来服侍二人洗漱,又服侍他们换上衣服。其他人则撤了狼藉的瓜果盘子,收了婚服,外室响起连绵的脚步声。
王妃郑氏身边的丫鬟秀玉伏在床榻上,一边整理被子,一边找着什么,时不时动动鼻子,嗅着什么味儿。
“奇怪,没有啊?”秀玉有些疑惑,回头看了看长孙清漪,她正在亲自给世子系玉带。
长孙清漪很认真的给他系好玉带,又将玉佩挂在腰间,整理好衣服上的褶皱,这才停下动作。随后姜承枭又接过丫鬟递上来的“大袖”穿上。
大袖,是一种无扣外衣,一般是作为外套穿着,尤其是冬天冷的时候,大袖其实是抵御风寒的冬衣。相对应的,夏季三暑之时,穿的就是短袖外衣。
秀玉走过来,红着脸道:“夫人,王妃让奴婢拿那个东西。”
长孙清漪先是一怔,而后脸颊一红,紧接着又有些紧张,一时之间忘记该怎么回答。她与姜承枭并未行房事,如何能拿出那个交给王妃。
姜承枭手上的伤已经结痂,为了隐瞒伤口,他今早起床便拿掉了包扎的罗裙一角布料,听见秀玉与长孙清漪的话,他大致能明白,因此伸出没有受伤的手掌,示意秀玉不要再说。
“昨晚上夫人身子不便,此事我会与王妃去说明。”
秀玉恍然大悟,言道:“原来如此,刚刚几个丫鬟还说铜盆里面为何……”她脸通红,这话有些冒失了。
长孙清漪默然,铜盆中的血都是她夫君的,不是她的,真是弄巧成拙了。
整理好之后,他们便要出发去拜见赵王与王妃。二人在一众丫鬟簇拥下离开寝阁,外面的雪似乎变得更大了,雪花落在地上都开始积累起来,王府里边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长孙清漪披着大袄,时不时的看看夫君,有些心神不宁,一会儿拜见公公婆婆若是问起昨晚之事,她该怎么办。
姜承枭自然不知道长孙清漪担心什么,郑氏那边他出口解释肯定没问题,他现在倒是对另一件事情很不满。跟在他身后的南霁云刚刚抽空尴尬的解释了昨晚被那两个黑甲侍卫打败的事实。
不过此处人多眼杂,他也不好直接呵斥,具体怎么回事等人少了他才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