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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一半,到了荷池畔,那小丫头笑道:“原没什么事,就是大爷买回来的那个丫头,无处安放,太太的意思是让她先跟着姑娘。”  薛宝钗领悟,出了这些事,母亲自然不会喜欢她,又不肯将她放在哥哥身边,就只有自己能收了她了。这也是一层变故,前世没有发生她晕倒,哥哥挨罚,母亲也就接收了她,可这一世,生出许多变故,反而不好就这么将她留下。  香菱么,薛宝钗又有些恍惚。便随口道:“那就把她送来吧。”  小丫头应声而去。  薛宝钗沿途行走。想着这丫头的一生也着实可叹。幼年被拐离家乡父母,一概亲人全不记得。又遭了哥哥强买,之后半生在薛家,似丫鬟又非丫鬟,说姨娘又非姨娘,也着实是苦。更别说最后还落了个屈死的下场。  正感叹间,却听闻一阵仙乐,抬头望去,假山石堆高低参差,泉水从其间留下,时而叮咚作响,时而又有潺潺之音,交响其中,兼之鸟雀鸣鸣,使人闻之,犹如仙乐在耳畔。薛宝钗不自觉露出了笑颜,这是父亲的杰作。父亲素来喜爱些机巧玩意。常常托人自西洋带回来些小东西,兴趣盎然之时也会动手做一些。这假山仙乐,就是父亲用了半月的时间设计好,又满金陵的寻来能工巧匠制作而成。  想起往日种种,薛宝钗不禁落下几滴泪。心里却笑,自己这样倒不像是自己,像是林妹妹了。想起此时应已在贾府的林妹妹,心下免不了又叹一会。  待回到卧云楼,灵儿早已自大厨房领来了饭菜。薛宝钗也就不再多想,坐下开始用饭。  “太太特地嘱咐大厨房的人以后每天多为姑娘添一钟燕窝,又使人送了些人身肉桂来进补。”灵儿低声说道。  薛宝钗闻言哭笑不得,母亲又是这样,只觉得那人身肉桂是好东西,就好似不值钱一样,每日都送来许多。可这些药材固然珍贵,然火性大,最是多吃不得。俗言道‘黄连治好人无功,人参吃死人无过’这些药材,岂是能乱吃的。  薛宝钗道:“这些既是母亲送来的,自是比一般的要珍贵,找个防潮的盒子好生放起来吧。以后母亲送来的药材也都一并放起来。”灵儿应诺。  用罢饭后,灵儿收拾东西下楼。却只听见楼下有些喧闹,先行下去。不一会子,又上来了,身后跟着四个丫头。  “姑娘,这是太太身边的人送来的。”语气有些生硬。  她身后的一个小丫头走上前来,是母亲身边的,手里还拉着一个。“姑娘,这个便是我跟您提过的,太太说让姑娘给起个名字。这两个,是太太给姑娘挑好的,以后近身服侍的。”那三个小丫头一起想薛宝钗行了个礼。  薛宝钗点头,站起身拉着那小丫头的手,笑道:“娘还说了些什么,姐姐就一并说了吧。”便要拉她一起坐下,小丫头也不推辞,也笑“我的姑娘,太太还能说什么,总归不过是盼着您早些安好,大爷早些明白事理,都能好好的。”薛宝钗点头。  那小丫头就要起身去给薛母回话。薛宝钗朝着灵儿使了个眼色,灵儿会意,笑着拉住那丫头“我送送姐姐吧。”说罢二人一同下了楼。  薛宝钗抬头看向前面的三人,沉吟一会,道“你们两个的房间在秀楼后面的小罩房里,你们先去收拾收拾吧。”  银雀张口“我是来伺候姑娘的,应以姑娘为先才是,怎么能先顾自己,姑娘,还是让我留下,就让金莺去收拾吧。”一时之间,房间里无人做声。  薛宝钗直直的盯着银雀,直到银雀不敢抬头,薛宝钗才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是银雀”  “银雀,我且问你,作为奴婢首先要做的是什么?”  “自然是将主子伺候的舒服,万事要以主子为先。忠心不二,能哄主子开心······”  “那你又叫什么名字?”薛宝钗看着银雀旁边的莺儿“你又是怎么看的?”  金莺口齿清晰“奴婢金莺,”顿了一顿,方道:“听主子的吩咐做事。”  薛宝钗点头。银雀不甘的低下头。  “好了,下去吧”这次没有人在说些什么,都屏声静气的行礼告退。  薛宝钗这才看向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香菱。轻声细气的唤她过来。香菱一脸局促不安走了过来。薛宝钗伸手拉住她,让她坐在了自己身旁。  “不用怕,我们两个年纪一般大,你与那些个小丫头自是不同,我们只做姐妹罢,不用拘谨。”  香菱看着薛宝钗,只觉得面前这人虽在看她,可眼中的怀念与忧伤却又不像是在看她,倒像是在透过她看着别人。但见她神色却也没有不喜,一颗提着的心也渐渐放下了。“姑娘说的何话,我既是薛家买来的自是同丫鬟一般,怎可与姑娘称姐妹,折煞我了。”  “听王妈妈说,你都不记得原来的事了么?可还记得名字籍贯?”  小丫头摇摇头“都不记得了。”  薛宝钗看着面前眉眼若画的香菱,不知怎的,就想起她向林黛玉学诗时的痴劲,灵机一动,道:“既如此,我便与你起个名字叫着玩,如何?”主家要赐名字,香菱自然无二话,点头应是。“我见你眉心天然一枚朱砂痣,六一居士有诗云‘寿安细叶开尚少,朱砂玉版人未知’,就叫你‘玉版’,如何?”  香菱,不,是玉版听罢急忙叩首谢恩。薛宝钗摆摆手,唤她起身,拉她坐在身旁,问她有什么喜好。玉版只当这姑娘是想找个人陪她聊天,说来自自己入府就一直听闻大姑娘病着,想来也是病中无聊找个人打发时间,就开口:“我也没什别的喜好,只是总想着要多读些书,不过也是想着略识几个字。”  薛宝钗点头:“别的倒也罢了,书么,我还是有些的。”正想着要拉了玉版往书桌那里去,不想灵儿回来了,就指了书桌的方向让玉版自去看,待玉版去了,回身与灵儿说话。  “姑娘,那小丫头只说太太这两日到没有睡不好,只是,白天总是要派人去大爷问好几次,使人去请过舅老爷一次。除此之外,太太已经派了人去接似叶若秋两位姐姐,最早明日,最迟后日就会回来。奴婢给了她一根银簪子,是很常见的普通样式”  薛宝钗点头,灵儿的办事能力果然不错,行事颇有分寸。看来要将救出她妹妹的事要多多上心。笑道:“做的不错。”发觉灵儿轻咬嘴唇,似是在犹豫,开口道,“今日我去寻了哥哥,劝导哥哥不要在与外面不三不四的人来往,没有谈拢。我气的很,整夜没有睡好。”  灵儿一脸惊诧的看着面含笑意说出这些话的薛宝钗,似有疑惑。仔细思索了一回,明白了用意,急道“可不是,要不我这几天就白费心机了。”  薛宝钗见她明白自己用意,点头,“明日我会气得失了分寸,又跑到舅舅面前去告状,傍晚时分派你出去打听与哥哥往来的都有那些人家。”  灵儿深深的看了薛宝钗一眼,低下头:“奴婢定会找到他们,请姑娘放心。”  薛宝钗点头,“你去大厨房让他们给舅舅炖上一蛊乌鸡汤,炖好了让银雀去送,再到母亲那里告诉她,我很满意金莺。”灵儿应声而去。  薛宝钗下楼行至自己的书架前,看玉版读的津津有味,也就没有打断她。静坐在一旁,也拿起一册国纪看了起来。半晌,玉版回过神,看到薛宝钗坐在身侧,吃了一惊,忙站起来“姑娘。”  薛宝钗拉她坐下,倒也不说是什么时候来的,只说“我这儿都是些杂书,也难为你喜欢。这几日你若无事,可以到我这来坐坐。这家里只有母亲,哥哥我这三个,母亲忙于家事,哥哥又是男儿,我这里常是冷清,有你也可陪着我。”  玉版听罢,心中有怪异只觉得姑娘好生奇怪,但见她说的可怜,心中也是不忍,也就没有再推辞。  晚间,灵儿来回话,“姑娘,太太去了大爷的院子,大爷又去了舅老爷的院子,于是太太又去舅老爷的院子去寻大爷,却正好碰见,碰见银雀被舅老爷责罚。”灵儿抬头看想薛宝钗,不想薛宝钗却是一副早已知晓的样子,心中一凛,不敢再有所隐瞒:“银雀这个短视的,竟然当着舅老爷的面去勾搭大爷,舅老爷大怒,就将她拉了下去,抽了二十多鞭。太太知晓后,也很是生气,直接叫了李妈妈将其发买了。倒是大爷见银雀生的清秀可人,有些可惜。”薛宝钗面上不显,心里还是有些惊讶。  今天这一出本在薛宝钗的预料之内。自己上午去找了哥哥,以哥哥的性子,最晚下午就回去寻舅舅讨人,自己命人去送汤,莺儿素来谨慎,而雀儿却是个急功近利的,自己呵责了她,他定会着急,另找靠山,这次送药就是个机会。哥哥行事荒唐是满府都知道的,雀儿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这件事情若在平时,哥哥说不准还能如了她的意,只是当着舅舅的面,肯定是不成的。不过没想到的是,母亲会去舅舅的院子去寻哥哥,本以为给雀儿个教训可揪出前世在她背后的人,这下被母亲发买了,倒是可惜了。  薛宝钗心下惋惜,又觉得这件事本就是临时起意,成与不成都看天意,心下又好受了些。  灵儿仔细观察着薛宝钗的神色,见其先是可惜,稍后又释然,以为薛宝钗是在可惜失了银雀,又因为银雀品行不佳而释然。也是缓了一口气,心道,是我多疑了,姑娘左右不过十二岁,若是真的料事如神那也太可怕了。  一夜无事。  清早,薛宝钗依惯例去给薛母请过安后,就来到了王子腾居住的安立居。彼时王子腾正在院内打拳。原来这王家以武将起家,每代家主都是以武为主。起先是为了习得武艺,报效家国。天下太平多年,王家子弟却依旧不敢松懈,只是所练武艺,由杀人的本事变成了安身立命强身健体的本事。  王子腾打完拳后,浑身衣裳被汗湿透,从小厮手中接过汗巾,擦罢后。才回头冲薛宝钗道:“让丫头见笑了,清晨风凉,先进屋坐会吧。”说罢也不等薛宝钗在说些什么就会身进了卧室更衣。  薛宝钗进入正屋等候。正屋原本是卧室,坐北朝南,方向风水都好,只是舅舅嫌弃原来的书房不够明亮,采光不好,于是就将正屋做了书房,原本的书房成了卧室。索性屋子的结构也差不多,薛家又不缺人手,也没费多少工夫。也因此现在的待客厅也设在了正屋,宽敞亮堂,倒也合适。  薛宝钗坐下后便如老僧入定,双眼微闭。不过一刻钟,王子腾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看见薛宝钗没有像一般小姑娘四处张望走动,而是沉着冷静稳坐不动,见到自己进来也没有慌张,只是面带微笑起身向自己行了个万福,举止沉稳落落大方,王子腾心中更是满意,越发觉得让这小丫头进宫是个好办法。心中高兴,面上也就带出了几分,“宝姐儿,这大清早的来寻舅舅可是有什么要事?”  薛宝钗待王子腾坐定后方开口:“本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宝钗想起舅舅来家后还不曾来舅舅住处看望,故此前来。不料打扰了舅舅晨练,还请舅舅不要见怪。”  王子腾笑道:“宝姐儿见外了,本就是一家人到说这些客套话。你是舅舅的外甥,舅舅岂会因为些许小事去怪你们。宝姐儿还是不要净和舅舅打太极了,有话就直说吧。”  薛宝钗点头:“是宝钗见外了,即使如此,宝钗就直言相告了。舅舅可还记得那日去请舅舅和母亲的小丫头?我本只当她传错了话,并非有意,只打算敲打她两句,让她以后行事注意着些,这是便过去了。不曾想她竟说出那样一番话来。到叫我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向舅舅来求救了。”  “哦,这小丫头说的是何话?”王子腾听到是为那丫头有些不以为意道。  “她说,是被人威胁利用不得不如此。”  王子腾听罢,想起那日的交谈,以及这几日的调查。心一下子被提起,目光也就认真起来。只听宝钗继续道“原来,自他被母亲调来跟着我,就有人偷偷传信与她,起初给她些金银财物,后来竟冒充我们府上的人到她家中将她妹妹接了去。现如今被我识破,心里又惊又惧,便将所知所见尽数交代了。宝钗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女儿,听闻之后虽有心,却也无力,辗转几日,思来想去也就只能麻烦舅舅了。”说完起身,盈盈一拜“还望舅舅能帮一帮宝钗。”  王子腾忽然出声道“这背后之人,又是出钱又是绑人,只为了离间你们兄妹。我知道你素来聪慧能干,蟠哥儿却是个愚钝的,不管事的。以前你父亲在世时也常常教你打理庶务生意,现在薛家的账本也要经过你手,因此你比一般闺秀要能干也要辛苦的多。可你母亲,我的二妹,却更偏爱你哥哥而不是你。”王子腾说着附身向前,直视宝钗,“宝姐儿,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对你哥哥很不满?”  薛宝钗,就知道绕不过这个话题,却也无奈。也直视着王子腾:“若宝钗说不曾对哥哥有任何不满,舅舅定时不会相信了。其实宝钗确实对哥哥有些失望,不满确实说不上的。父亲在世时常常告诫我们‘祸起萧墙’的道理,正所谓家中不和邻也欺,宝钗自认不是那愚钝之人,又怎会做这自毁长城的事。父亲不在了,哥哥性情懒散,不爱管那商贾之事,母亲对哥哥又诸多纵容溺爱,下面的掌柜管事就渐渐松懈起来,族中的叔伯兄弟更是虎视眈眈,大有坐收渔利之心,由此,薛家诺大的家业竟有衰败之势!宝钗不忍见父亲一生的心血就这么白白流走,因此不得不管。若是可以,有谁不愿做个不谙世事的天真丫头,宝钗整日为薛家,为母亲和哥哥忧心忡忡,生怕做错一步就害了薛家,乃至夜不敢眛,却偏偏还有这起子包场祸心的人,昧着良心使出这般诛心的手段。舅舅若还是不信,那只当做宝钗没有说过,宝钗以后也不会再做这些不该之事。只是有一事还请舅舅务必答应——好好教导哥哥,让哥哥成为真正顶天立地的男儿,宝钗在此先行谢过。”说罢直接跪下就要给王子腾扣首,王子腾急忙扶住,  “宝姐儿,你这又是做什么。”王子腾扶起薛宝钗见其依旧落泪不止却咬紧嘴唇,不曾哭出声,叹一口气道“我也不过是问问,你也太多心了。”   薛宝钗低眉遮面,陆陆续续道:“这几日发生了太多事,···宝钗又一直有恙在身,故此心中憋闷,······刚刚一时激愤,请舅舅见谅。”  王子腾点头,道:“那个叫灵儿的,宝姐儿可想好怎么处置了?若是有什么主意,只管说于舅舅听,舅舅必定相帮。”  薛宝钗用帕子拭去眼泪,道:“宝钗以为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何况敌暗我明,于是打算将计就计,让灵儿假作计谋成功,引蛇出洞。今天下午,我会指派灵儿出去寻找哥哥犯错的证据,以此向那暗处的示明我与哥哥不和,灵儿趁机去联络他们。舅舅只需借我些人手,悄悄地跟随在那来接头的人后,弄清楚他们的来历,目的,先不要打草惊蛇,等一切都弄明白了再动手解决,当然能顺手救下灵儿的小妹就再好不过了。”  王子腾暗暗点头,“那就一切依照宝姐儿所言,”扬声道“默言。”  “手下在”外面有人应声。  “默言跟随我多年,最擅长的就是打探追踪,这几日就让他跟着你。”王子腾道,“默言,这几日你跟着表姑娘,万事听她的吩咐。”  “是”  当天下午,金陵街道上出现了个长相俊俏,衣着不凡的小姑娘,专门挑那些烟柳花巷来走,还四处打听这什么。经常走这一片的人看了都在心中暗自发笑,这小姑娘一看富贵人家派来打听事儿的,就是来不知道谁家的姑爷相公要倒霉了。这些人说说笑笑打着赌猜这是谁谁家的,闹出一阵喧哗。而在对面的楼上也有一个其貌不扬的人悄悄关注着这边的情况。  灵儿越走越急也越害怕,暗自道,那些人怎么还不出现,莫不是出了什么错漏,又担心自己待会表现不好被人看出了破绽,又怀疑小妹是不是已经遭了他们的毒手。正乱想时,脚下滚来一个硬物,灵儿浑身一僵,缓缓低头,果然,脚下是一个包着纸张的石子。灵儿装作帕子掉了,将其迅速捡起。若无其事的抬起头走到一条无人小巷,才拿出来。那纸张原也不是好纸,一张草纸,上书写着‘申时一刻,城西胭脂巷’。灵儿皱皱眉头,依约前往。  这胭脂巷,却不是什么不正经地方,只因靠着城西月老庙,多有女儿来此求姻缘,来此地之后就不免要在周围下街上逛一逛,因此这附近的几条街大都是卖的女子所用之物。这胭脂巷正是因为卖胭脂的人家最多,质量也都不错而得名。久而久之,连城中的一些富贵人家也有来此采办的。因此,灵儿走在人群中也并不显眼。  此时已经是后半晌,阳光不很毒,离日落也还有一段时间。正是人最多的时候,尤其女儿最多,也难怪他们要让自己此时到这边来。忽然迎面撞来一人,灵儿闪躲不及,正被撞着。正慌忙时,忽觉那人在自己腰间抓了一下,又羞又恼,抬头望去,只见人头攒动,哪还有那人的影子。又想起自己腰上挂着的荷包里还有一些散碎银子,急忙查看。却见里面并不曾失了银钱,反又多了一张纸条‘向前走,第三家,茶馆,上楼’。灵儿收起纸条,向前数了三家,果然第三家是间茶馆。灵儿深吸一口气,不理会身边一直殷勤招呼着的小跑堂,径直上了二楼。  二楼比起一楼装修的更显精致,客人却比较少,只靠窗的位置零星坐着几个客人。其中一个穿着灰色直裰的中年男人眼睛不住飘向自己,手中把玩着一只小小的玉牌,灵儿眼神一凝,那是小妹的,是自己第一次领了月钱除了给父兄的,偷偷的留了些散碎银子,给小妹买了个玉牌,上面刻着小妹的名字。这玉牌一直被小妹好好的藏着,谁都不知道。  灵儿走向那个座位,紧紧的盯着那个男人,身子微微有些发抖。“别那么紧张,我们只是想跟你谈场交易,放心,那小丫头还好好地。”那人微微一笑,低声道。灵儿稳住心神坐到了他对面的位置上。  “你们要求的我已经做到了,那些财物我会还你,把我妹妹放了。”  “哦?”  “姑娘最在意的是去世了的老爷,薛家还有太太,大爷这些年一直不务正业已经败了不少家业,这既是损害了薛家的家业,也是浪费了老爷的心血。而太太向来很是偏心。所以离间姑娘和大爷只要将这些问题放大摆在姑娘面前,大爷又是个糊涂的。昨天姑娘去劝说大爷,结果被大爷气哭。今天早上去请舅老爷来劝说大爷,又被舅老爷一顿教训。”  “王子腾果然是个老辣的。”  “我完成了你们的要求。你们放了我妹妹。”  “你认为这件事就这么完了吗?”  “都闹到了舅老爷面前了!姑娘还小,舅老爷可不是个好糊弄的,这样下去肯定会出事,我是薛家家奴,我会死的!”  那人沉默了一瞬,面前这个丫鬟的命他们自然是不在乎的,可惊动了王子腾就不是什么好事了。“你先回去,这几天不要做什么多余的事。至于”他抚摸着手中的玉牌“你妹妹,那要看你能为她做到什么地步了。不要试图坐地起价,我们可用的人多得是,不差你这一个。”  说罢起身走人。  灵儿呆呆的坐在原地,想起了来之前姑娘对自己说的话:我知道你现在并不是很相信我,也仍旧对他们抱有希望。这样吧,我给你个选择的机会,你在他们面前大可说你已经成功,看他们是将你妹妹放回来,还是继续用她来控制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姑娘是对的,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将妹妹放了,也没有将自己或是妹妹的命当做一回事。灵儿咬牙切齿的望着那人离去的方向,无耻小人!你只管等着。  此时在薛宅,薛宝钗正陪着刚从庄子上回来的似叶若秋二人说话,玉版在一旁陪着。薛宝钗本以为她们会在庄子上吃些苦头,因此刚见到他们面色红润便有些意外,问了才知道,原来庄子上的人以为她们两个是做不得粗活的大丫鬟,说错了什么话才被打发来的,担心主子心情一好再把她们叫回去,便只给敢给她们安排些轻松的活计。乡下地方也没有那么多规矩,两个人反而觉得比起薛宅更加轻松自在,以是精神越发的好了。只是在庄子上消息不通,只隐约听说姑娘的病仍不见好,不知情况究竟如何,这次亲眼见到了,二人心里悬着的心都稍稍放下。  薛宝钗有心试探,面上对于她们二人的回来十分高兴,脸上的笑就没有停过,那二人似乎也高兴得很,不住地说着这些天的见闻。一旁的玉版也很是高兴,姑娘跟以前的旧仆感情这么好,应是个不难相处的人吧,原本悬着的一半的心也就放下了。只有在一旁端茶倒水的莺儿似有所悟,姑娘是因为她们是来代替这两位姐姐的才对她们不喜的么?  屋里的热闹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薛宝钗让似叶若秋二人去收拾行李,玉版也一同去了,只留下莺儿伺候。薛宝钗倒也没有急着收服莺儿,时间还长,莺儿本性又不坏,只要这一世自己好好经营,一切都会好的。  晚饭时,薛宝钗去了安居院与薛母一同用膳,回来之后灵儿已经在卧云楼上等着了,默言却还不曾回来。  在为薛宝钗更衣时,灵儿轻声将今天之事说了。薛宝钗看见灵儿眼中不再有前些天的焦躁不安,微微一笑,“你可是想清楚了?”  “是,奴婢已经想清楚了,那些人就是在利用我,用完就会一脚踢开,只有姑娘才会为奴婢着想,奴婢以后再不胡思乱想,只专心服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