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斜了一眼。
嗯?
排着老长的队的人群,时不时响起一阵骚动:“快,到我了没有啊?”
排着队的人群中,有衣着朴素的小店主,有行会师傅,甚至还有码头帮工,挨挨挤挤地抱怨:“唉,我等了都快一天了,怎么还没轮到。”
抱怨的小店主肩膀上被拍了拍,他一回头,只见一个穿着看起来是文人的青年,远处还有一张拉长了神似驴脸的面孔。
青年受贝克特的指使,摸着汗,向他讪讪的笑:“您们这是?”
“排队看戏。没见过咋地?”排了半天队,小店主没个好声气。
问起是什么剧,他白了青年一眼,直接手一指前面挂牌处:“自个看去!”
青年擦着汗回来禀告,贝克特拉着脸,亲自走到了挂牌处。
挂牌处,别的火爆的剧全都撤下去了。今天,奇异地只挂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
海港之梦,作者:安娜。
即日起,全场免费,无论门庭。
又是这个安娜!她都被抓了,还玩出什么新花样!
青年偷偷地瞄了一眼贝克特,发誓,他此刻在贝克特脸上看到了堪比神教地狱雕像里魔鬼的狰狞。
他二人走到门前,门子拦住了他:
“先生,您还没有买票。”
“......你们这上面不是写着全场免费吗?”
“抱歉,贝克特先生,”门子斜睨他一眼,“老爷吩咐了,您们几位不免费。安娜小姐的作品,不是送给您们几位的。五先令,谢了。”
原来这个就是查理.贝克特?
排队到前面的人不由一时侧目,人们或多或少这段时间都在报纸上或听或读,被这个人的名字轰炸过大部分对安娜的作品的诋毁和恶意评价,不是直接写着这位的名字,就是这位和其他几个名字的并列。
贝克特在众人的视线里,咬牙切齿掏了钱:哈,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玩什么花样!
走进剧院,戏开场的时候,报幕格外与众不同。没有介绍背景,没有介绍人物,只一行大字:
这是东方剧作家安娜.林小姐,献给海港之都的礼物。
“喂,麻袋、麻绳准备好了没有?”一个穿着皮靴的富家少年熟练地问。
“没问题。我们连堵嘴的布都准备好了。”另外几个少年向他比了一个手势。
还有一个放风的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有警察!啊,他来了,他来了!”
少年们赶紧系上蒙面布,悄悄地窝在了巷子里。
“女流之辈就是女流之辈。什么海港之都,呵呵,这种暴发户的城市也值得赞美?这媚好下等人的样子,呵......瞧把他们唬的!”
贝克特高谈阔论,青年连连点头应和,却眼圈还是红的,不太自在地掩盖着对他的不赞同。
“准备......”为首的少年压低声音,“一、二、三......上!”
因海港之都而从库克剧院狼狈地逃出来,正发泄着不满的贝克特,没有注意到前面阴暗巷子处的异常安静。
青年只顾着低头想事情,也没有注意到。
砰!
挥舞着的酒瓶,一把砸在了贝克特的脑袋上。
随即,他嘴里被塞了一块臭袜子,眼前的世界黑了。
麻袋被套到了他的头上,手持木棍等武器的少年蹭一下子冒出来,对着早已蒙头转向的贝克特就是一顿暴打。
一旁的青年被这些忽然窜出来的恶少年整懵了:“你们干什么!”
他正要奋不顾身去救自己一向崇拜的偶像贝克特,忽然听见那些少年正一边打一边念念有词:
“狗才!我让你侮辱安娜小姐,我让你诽谤海港之都!”
另一个少年补了一句:“还有错姻缘、牡丹夫人、铁王座!”
青年愣了一下,竟然呆了呆,没有及时冲上去。
趁这时,其中一个少年使了一个眼色,另外几个少年分出手,丢下已经被打懵的贝克特,围了过去。
阴暗的巷子里,一场围殴正在进行。
穿着制服的警察队长带着手下巡逻经过。
一个年轻警察正要迈步进去喝止,另一个拉住了他:“你干嘛?”
年轻警察诧异道:“那边......”
大腹便便的队长看了一眼巷子里的局面,看见是两个文人被打得完全还不了手,便放下心来,打了个呵欠:“走吧。之前还有几个剧场经理、剧作家挨了打,说要告状呢。我们得去把这些事拖过去。至于这个,反正上面男爵吩咐了,最近挨打的这些文人,皮糙肉厚,脸皮尤其厚,死不了。这些小子下手有分寸。”
年轻警察还在犹豫,另一个年长点的同事拉了他一把:“走了。我女儿还等着我下班,带她妈妈和她去看海港之都呢。”
警察们打着呵欠,视若无睹地经过了贝克特的惨叫,走远了。
一周以后,阿巴特爆发了一场游.行。
不少市民在报社、某些剧院前示威,要求封杀某些报纸,驱逐无德文人。
甚至还有人当众在报社前演出海港之都。以表示对这些小报的不满。
随后,人们发现,某些报纸,某些文人,悄悄地从阿巴特销声匿迹了。
有人说,看见他们连夜从阿巴特跑了。
黛玉知道这个趣闻的时候,则已经是初春了。那时候她刚刚到了闻名于世的七月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