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林若山进来的时候,黛玉已经把衣服穿好,脸洗好了。只是头发扎的歪歪的,被子叠的扭扭的。 他惊奇地眨了眨眼。 黛玉的脸红了。 “没事。”叔叔安慰侄女:“我当初被你祖父打出家门的时候,第一回一个人跑到外地去,比你都还不如。” 小姑娘气得笑了,哼了一声。 林若山这一天什么都没做,就带着黛玉,手把手,一样一样教她叠被子,梳头发,打水,烧水,洗衣服。 慢慢地,最轻松,最简单的学起。 有些,林若山也不会的。比如说,给小姑娘梳头。他就去请教隔壁的大娘。 黛玉体弱,那也不要紧,慢慢来。 黛玉开始还会悄悄落泪。 林若山就让她休息会,出门一趟,给她带一个糖人回来。 黛玉咬着糖人,又哼了一声,然后笑了。继续慢慢地学这些她从前根本不需要自己去做的事。 等她洗完第一条最轻薄的衣服带子。秋老虎本来就猛,身上出了一身的汗,林若山叫她去吃午饭。 她吃完了一整碗。 下午,林若山就举行了一个“仪式”。 他把黛玉洗的那条衣服带子,挂在杆子上,然后带着黛玉看它随风在阳光下舞动。 阳光下一滴滴掉水珠,五彩的。 “你看,那边,是过去的。你可以丢掉它,明天就穿新的。”他比了比贾家的方向。 “现在,这边,你得对着它说:快干掉快干掉。” 他比一比眼前随风飘动,正在晒干的湿衣服,“因为你过几天还得穿它。” 黛玉笑得打了一个饱嗝,立刻捂住嘴,一边遮掩不雅的举动,一边闷闷地对那条衣带说:“快干掉,快干掉。” 说完,她仍旧有些郁闷地问:“啊,我真的过几天还是要穿旧衣服?我们把买的那些书退掉,买新的好不好?” 林若山也笑得打了个一模一样的饱嗝,然后像小姑娘一样立刻捂住嘴,同样闷闷地说:“哈哈!不可以。” 黛玉想:哦,那算了。其实她看这条,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洗出来的衣带,挺顺眼的。 下午太阳不那么猛的时候,林若山说,好了,可以去读书了。 他把那些《牡丹亭》、《玉真外传》、《封神演义》等,都摊开,摆在黛玉跟前,问:“你想读哪一本?” 黛玉呆了:“正经人读这些?” 她叔叔就说:“咱们是‘正经人’?我是?还是你是?八股文章的正经人?” “那也不该读。” 林若山沉吟片刻,拿出从贾家带出来的西洋话本,笑吟吟地:“这些呢?” 黛玉脸红了,老老实实承认:“读完了。” 最后,林若山似笑非笑:“那这本呢?” 一叠手稿被拿出来摆在案上。 黛玉顿时变成了个哑巴。 林若山哈哈地笑起来,忽然说:“来,去墙角那,拿把椅子坐着。那有个蚂蚁窝。” 黛玉不明所以。 林若山说:“你仔细认出一百只不同的蚂蚁。然后慢慢写十篇文章,把这百只蚂蚁的同与不同都写出来。” 看黛玉还呆着不动。他笑了:“你这个――” 他摇摇手稿,“不是被人说细处失真吗?你可以写完那十篇文章,再来重新审视自己的文稿。” 黛玉的眼睛亮了,半天,叫了一声:“叔叔……” 林若山被侄女看得有点难为情,想了想,故意学着林如海的样子,板起脸才说:“快去!” 看黛玉真的走过去,搬了椅子,坐在那看蚂蚁。 他又喃喃自语:“噯,不会真像大哥说的那样,被我教出个女混账吧……” 其实,不过是他太心疼这个孩子了。 她喜欢什么,他就教她什么。 反正很多人在乎的,他又从来不在乎。 何况,林家就剩两个人了。开心一点,没什么大不了。 他悄悄地对天上的云说:噯,大哥,以后我下去了,你可千万别打我。 正想着,黛玉回过头来,问了一句:“对了,叔叔,你的书里,怎么都没有游记?” “好好看蚂蚁。”林若山说着,挠挠脸:“为什么要看别人的游记过干瘾?自己亲自去看,不好吗?长江那么宽阔,黄河那么雄壮――” “那我要看别人的游记吗?” “也不用。”林若山说。 黛玉的眼睛又蹭地一下亮了。 林若山感觉完蛋了。 他想:噯,大哥,我要是教出个女混账,到了下面,你真的不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