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阮筠却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拉住她的胳膊,把人往屋里带去“王婆子去河边洗衣服了,咱们先进屋,晌午留在这吃饭吧,我亲自下厨做些你爱吃的。”
霍金郡有些懵,今天的阮筠总有些说不出来的奇怪。
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上了,屋子里热烘烘的,霍金郡坐在放桌前,看着眼前还剩了不少的饭菜,脑子却晕呼呼的,眼睛也莫名的酸胀起来,起先她以为是喝多了酒,可自己提溜了几下酒壶,不过就是半壶下肚,怎么会嘴呢,平日里她可是个练家子,喝酒从来没输过人呢。
“这是什么酒啊,怎么喝的我有些发昏呢?”霍金郡使劲儿的眨了眨眼睛。
“就是你平日爱喝的那一种。”阮筠抿着嘴,扯下别在胸前的帕子“你出汗了,我给你擦擦。”
霍金郡看着她,眼神有些飘忽,猛的一把抓住她的手“你的手好凉快啊,好舒服。”说罢却又放下了,拾起桌上的筷子,加了几块肉放进阮筠都会碗里“怎么不多吃些呢,你太瘦了,这样不好。”
这样的举动让阮筠的心顿时不安的跳动起来,她不敢看霍金郡的眼睛,思索半晌后,阮筠忽然起身,径直走到门前放着的大冰庞,拿起小刀轻轻的凿下好几块碎冰,随后转身又舀了杯清水,一股脑地把并全倒入了水中,有几点还溅到了她的手上,传来阵阵凉意。
“我怎么这么热啊?”霍金郡皱眉,只觉得腹内烧的厉害,很不舒服。
“你酒喝多了。”阮筠举起杯子,二话不说,就往霍金郡嘴里灌“把水喝了,就好了,听话。”
“太冰了!”霍金郡摇着头,但现在的她却没什么力气,阮筠在后头摁着她的脖子,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硬把冰水喝了个精光。
“果然没有刚才热了。”霍金郡摇晃着脑袋,两只手一撑桌子,就站了起来“我要去睡一会儿。”
“去吧,我扶你。”阮筠将她扶到床上,又故意给她盖了被子,瞧着她睡着了,才缓缓起身离开。
王婆子一直守在外头,门突然打开还把她吓了一跳。
“姑娘这是?”
阮筠眉头微微皱起,咬了咬嘴唇“她酒吃多了,睡下了。”
“莫不是这要不管用?”王婆子有些奇怪“不可能啊,楼子里的药没有假的,怎么会睡下呢?”
“我给她喂了冰水,酒也没让她多喝。”
王婆子算是明白,阮筠还是下不去手。
“姑娘!你可不能再犯傻了!”
阮筠低下头去,言语之中全是酸涩“她对我是真心实意的好,我实在不能.....”
“姑娘啊!现在可不是你心善的时候啊!”王婆子那双历经沧桑的手死死的抓住阮筠的胳膊“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
阮筠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浑身忍不住的抖动了一下“打了吧,才三个月,不会晚的。”
“打了?怎么打?”王婆子摇着头“现在不比在汇春楼的时候,只要是你有个风吹草动,哪免不会漏风,若是传到了霍大少的耳朵里,你可还有活路?”
“她不会为难我的。”
“霍大少就算不为难你,可外头那些唾沫星子不会为难你吗?!”王婆子的眼睛有些湿润“姑娘!为自己找个靠山不好吗?”
“她才十七,再说肚子里的孩子也与她无关,我不能害她。”
“你不能害她,难道就要害自己吗?!”
阮筠别过头去“王妈妈你别说了,我心意已决。”
“姑娘啊!”
院子里只剩下王婆子颇为凄凉的喊声。
再说回霍金郡,她一觉睡到了半下午,醒来的时候依旧是头昏脑胀。
“醒了?”阮筠正从外头打了水进来,拧了把布子便去给她擦脸。
“你这是什么酒啊?”霍金郡的眼皮子还在不停的往下耷拉“我到现在都还没醒过来。”
“这是蒙古烈酒。”阮筠话不多,只给她细细的擦着脸“晚上在这吃吗?”
“晚上?”霍金郡皱了皱眉头“家里来人了,怕是吃不成了。”说完又大声的叹了口气。
“怎么叹气?”
霍金郡边伸懒腰边打哈欠“家里来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表哥,长得比你好,个子比你高,读书也比你多,最重要的是我妈什么事情都向着他说话,你说我能不叹气?”
阮筠抿嘴,抬起一双笑眼望着眼前的人“你这是嫉妒啊。”
“我嫉妒?!”霍金郡一想到斯康文一副读书人明事理的酸腐模样就嫌弃“他那个样子顶多也就是骗骗你们这些傻女人,我一眼就能瞧出他是什么样的。”说完又昂起头看向阮筠“我虽然浑,可绝不是个软蛋,但凡是个有种的!咱们绝对能拿得出去手!”
阮筠只看着她,重重的点头“你是个英雄,我一直都这么想。”
英雄这个评价太高了,霍金郡挠了挠头,竟还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也没那么厉害。”
还是个孩子,阮筠在心里暗自笑着,伸手抓了抓霍金郡的头发“不早了,要是回去的话,现在就得走了。”
“哦!对对对!”霍金郡抬眼看了看天色“我得赶紧走了,不然回去我又得挨骂。”
跳下床,皮鞋还没踩好,急匆匆地又转过头来,对着阮筠笑道:“我明日再过来看你。”
“嗯。”阮筠望着她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低头她摸着自己的肚子。
回了家,霍金郡远远的就瞧见上桌子的人,斯康文跟她娘还在一个劲儿的说着话,到比她更像母子两了。
“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霍金宜从房中走出来就看见了霍金郡“娘她还说你呢,家里来了客人,我们女眷陪着算怎么回事啊。”
“爸爸回来了吗?”霍金郡问道。
“还没呢,不过应该快了。”霍金宜顺着霍金郡的目光瞧去,拍了拍她的胳膊问道:“以前怎么从来没听娘提过有这样一个远房表亲。”
“谁知道呢。”霍金郡突然坏笑着用肩膀顶了顶霍金宜“弄不好是妈给你新选的郎君呢!”
“胡说!”霍金宜猛拍了霍金郡几巴掌,瞪圆了一双杏仁眼。
“呦呦呦!”霍金郡一边躲着一边笑“是不是谁都比不上云阿哥啊!我知道!你是非君不嫁!”
只要一提到云逸朗,哪怕这人不在身边,她也会脸红害羞的厉害。
“哈哈哈!九姐你脸红了!”
“让你胡说八道!看我不打死你!”
姐弟二人边跑边闹的嘻嘻哈哈了一路,把饭厅里的人都吸引了过来。
“没规矩!”张玉婉眉头一皱,方才还打闹的二人,立马停了下来。
还没等张玉婉责备二人,霍德山就回来了。
“老爷回来了。”张玉婉起身接过霍德山脱下的帽子,转过身递给了下人,随后便向霍德山介绍道:“这是我在省城亲戚家的孩子,就是之前我跟你提到过的。”
霍德山停住望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上下打量着。
斯康文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还是白天里的那套西装,说话依旧斯斯文文,见了霍德山也不慌张,毕恭毕敬的弯了弯腰“世伯好。”
“你我不认识,不过,你老子斯明齐我却认识,省城里最大的法国洋行经理就是你爹吧。”霍德山的表情没什么大变化,但也没什么高兴的样子,毕竟他心里是很讨厌法国人的,那给法国人做事的人,自然也喜欢不起来。
不过倒是很自豪的样子,嘴角略微上扬“是,家父在那里任职。”
说话的功夫,桌子上的人也挨个坐齐了。
“跟法国人做事情不简单,你呢,也跟法国人做事情?”霍德山的面前摆着一碗黑米粗面的杂粮饭,依照家里的规矩,大家聚在一起吃饭时,就必须吃粗粮,说是忆苦思甜。
“今天有客人也吃这个啊?”霍金郡趁人不注意,微微别过头去,在霍金宜的耳边悄声说着。
霍金宜虽然是女孩子,平日里也是足不出户的恪守大家闺秀的准则,但这并不代表她是个没有见识的,她读过书受过教育,再加上大环境给予她的敏感,霍金宜不同于霍金郡的神经大条,她一眼就看出了霍德山不喜欢眼前这个所谓的远亲。
“别说话。”霍金宜扯了下在一旁跟自己窃窃私语的弟弟,随后便低下了头去。
“伯父与家父是相识?”
“不仅是相识,还打过交道。”霍德山话不说透,不过也没必要说透,毕竟对方是个毛头小子,有什么好说的。
“我是个当兵的出生,别的都不爱,就好这一口粗粮饭,不知道贤侄吃不吃的惯?”霍德山夹了一筷子野菜。
斯康文皱了皱眉,他也感觉到了霍德山的漠然,但作为晚辈,却又不得不谦恭一些,尝试着吃了口野菜,立马就吐了出来。
“这怎么是苦的?”
霍金郡对着道野菜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她也不喜欢吃,不过在斯康文面前怎么着也得装一下,笑道:“看来斯少爷没吃过,这野菜越苦越有味道。”
张玉婉不能说霍德山什么,但却可以教训霍金郡,连忙瞪了眼霍金郡,又对着斯康文笑道:“苏城不比省里,你吃不惯也是应该的。”说完便安排丫鬟重新去厨房做几道家常菜。
新菜刚上来,霍德山抹了抹嘴,说了声饱了,便离开了饭桌。
斯康文不是傻子,算看出些门道,霍德山跟他父亲斯明齐绝对不是打过交道这么简单。
尴尬的一顿饭吃到现在,张玉婉的面子上也有些过不去,不过斯康文并不计较,再加上张玉婉这个当家主母礼遇有加,尴尬也就是一阵的,新上了菜肴,便又重新招呼大家吃饭。
饭后张玉婉领着斯康文,带着两个丫鬟,去了之前准备好的厢房,安排他先住下。
“大帅一直都不喜欢法国人,这个斯康文没来对地方。”蒋佩朝忽然出声说道。
这话得到了霍金宜的认可,点了点头“我也觉得爸爸不喜欢这个人。”说完又看向霍金郡“得跟大娘说说,要少与他打交道。”
“他住几天就得走,爸爸不喜欢他,他也待不长。”霍金郡刚说完话,去又看见三四个丫头端着几个大托盘,上头全是大补的好吃食,奢侈的不能再奢侈。
“嚯,她这是吃的真好。”
蒋佩朝没好气的撇了眼送饭去的那几个丫鬟“大太太心好,换作是我,这么个作法儿,我非收拾死她不可!”
“哈哈!”霍金郡大笑起来“就喜欢十姨娘这么说话!爽快!”
“浑小子!”蒋佩朝拍了她一把,随后又看向霍金宜“快学学你九姐吧,一天到晚没个正形!”
霍金宜跟着也抿嘴一笑,随后三人竟没大没小的打闹起来。
其实这也没什么,蒋佩朝虽然是霍德山的十姨太,也被霍金宜霍金郡姐弟叫做十姨娘,可实际上,她才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跟霍德山站在一起,不像妾室,更像女儿。
第二日,霍金郡提着东西便去了阮筠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