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醒过神来,随着阿兰走出了院子,侯府的马车已候在门口,她踩着马凳上了车。
阿兰刚准备收回手,青鸾一把抓住了她,“你和默琴也都上来吧!”
两个婢女面面相觑,六姑娘素来是个骄矜的,几时与她们下人同车过?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最终两个婢女还是依言上了车,车内比较宽敞,她们默不作声靠着门边坐着。
默琴是个老成的,她轻轻打开食盒,端出一碗瘦肉粥和一碟子银丝卷,又将食盒底层打开,里面放些几种素淡的小菜,她不敢一一摆出来,怕路上颠簸晃翻了碗碟,只将食盒推得离青鸾近一些。
饭菜虽然不多,但十分精巧,青鸾想也没想,一手拿起银丝卷,囫囵个地塞入嘴中,另一手抄起粥碗,对着碗沿仰头就喝。
“姑娘,这是怎么了?不要吓奴婢。”
默琴的声音都变了调子,在世代清贵的荀侯府,便是门外赶车的车夫也没有这样吃饭的。
青鸾却顾不得那么多,埋头迅速地吃着饭,不曾洒下一点菜汁。
她前世大着肚子被打入冷宫,到死都没再吃过一口热饭,那种日复一日的饥饿如烙铁一般印在心里,永世难忘。
在两个婢女惊诧的目光中,青鸾风卷残云般地扫荡完整个食盒,这才抬起头来,“把糕点果脯摆上来吧,冬日用的小炉子还在吧?沏一壶茶。”
阿兰都快哭了,“姑娘,咱们是受罚来的,哪来的糕点果脯?冬天用的炭炉都是提早就烧好的,这才能提到车上来,如果在车里现烧,那些积了一冬的陈炭会呛死人的。”
默琴从车壁的一侧拎出一个水壶和一个布包,“茶是今早新沏的,还热着,姑娘先将就着,糕点只有阿兰爱吃的五仁麻糖,是庄子上的刘婆子做给小孩子吃的,可硬着呢!”
青鸾自已动手打开了布包,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几块麻糖,黑色的糖硬得像石头,她拿起一块整个地塞入口中,粉嫩的腮边鼓起一个大大的包,撑得整张脸都变形了。
阿兰噗嗤一声笑了,也伸手去拿了一颗放入嘴中,含混道,“我特意没叫再切,麻糖就是要这样一大块一大块地吃,又甜又耐嚼,一块可以含大半天呢!”
青鸾也勾了勾唇角,甜味直窜入心里,唤起她最原始的感观,这略微带着点苦味的糖,居然别有一番滋味。
既然重生了,不如就关起门来过小日子,远远避开那些人和那些事,再不济她还可以离家出走,绝不能让一大家子人为她陪葬。
离家出走?这四个字从她脑中冒出来后,就再也压不下去了,去他的銮铃,去他的太子,去他的京城,本姑娘不跟你们玩了。
“停车!”
青鸾大喊一声,车夫应声停了下来。
默琴低声道,“姑娘,可是要更衣(意为如厕)?不如进了城门再说,这里荒郊野外的,怕是不妥!”
青鸾睇了她一眼,走到车前,不等车夫架上马凳,便从车上跳了下来,冷声道,“都不许跟着,我肚子疼,一会半会好不了,我不出声你们谁也不准过来。”
不等两个大丫鬟答话,青鸾便冲上了路旁的山坡。
实际上她们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往常姑娘虽然顽劣,但起码的仪表仪态还是有的,如今说话走路全无形象可言,就像换了一个人一般。
看着自家姑娘那箭步如飞的样子,鬼才相信她肚子疼,莫不是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
默琴从马车上跳下来,她是荀侯的生母骆老夫人拨过来伺候六姑娘的,体面不曾有所增加,肩上的责任却空前巨大,便是死也不能由着姑娘胡来。
等她匆匆忙忙爬到山坡顶上,向下望去时,心中不由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