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动吗?我把这些障碍都清理了。” 对于这个陌生男子问话,陈熹内心表示不敢动。 眼睛眯成细缝看出去,就看到一个男人背对她站着,慢悠悠扇着扇子。而在这句话后,有两个侍卫走到他跟前躬身行礼,示意偌大的屋子除了躺在床上装死的陈熹以外,所有人都清理干净了。 陈熹瞧见他微微点头,那两个侍卫突然就发疯对砍,然后跌跌撞撞死在那群死人当中,似乎还在担心弄脏那男人的鞋子。 陈熹紧张地抓住被子,她敢打赌,就算她现在冲出去也是逃不掉的。何况还有姨妈在身,更是寸步难行!死就死吧,她用力闭上眼睛。 莫名其妙穿越来这个西夜国,莫名其妙发现自己身份居然是女扮男装的皇子。还没等她演足失忆的老套剧码,姨妈就来了。姨妈来的当天,这男人就来了。 眼睛闭得太紧,都没发现那人逼近,又在她嘴里塞了一颗不知名的丸子。药丸瞬间融化于唇齿间,居然还是甜滋滋的。现在□□也越来越人性化了啊,陈熹感慨。 “就算是给老乡的见面礼。”那男人模模糊糊来了这么一句。没等陈熹睁眼去看他的长相,就听床幔唰得落下,遮住他的相貌。再过片刻,母妃那哭天喊地的声音就冲了进来。 总之,母妃发现一片尸体也是大大的受刺激,看到陈熹姨妈粘在床上,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来不及追究一切怎么发生,先处理了那些尸体。再想追问陈熹姨妈还有谁看到的时候,陈熹的姨妈就像按了暂停键,没了。 死无对证,对她母妃来说,那些宫里的人真是死得恰到好处,妙的很。除了加强护卫,换了一拨心腹,那些人的死,就这么悄无声息,不再有人追究。 初来乍到的陈熹哪受过这样的刺激啊。自保也好,胆小也好,面对这个名义上的母妃,陈熹没把当晚看到的场景说出口。问到急了,就嚷头疼。这么一来,失忆装傻倒是来的有根可据。 虽然对自己的姨妈又是怀念又是庆幸,但心里明白要是月月亲戚造访,她这女扮男装的戏份,应该很容易被人拆穿。那男人出手就干掉了一屋子的见证人,又让她姨妈暂停,倒像是在帮她隐瞒身份似的。 本以为那男人事后还会造访,然后演一出言情剧老套剧码,哪里想到那男人就好像凭空消失了,再无声息。而按陈熹这随遇而安的脾气,既然这男人不出现,那天晚上的事情,就暂且抛掷脑后。 从刚开始,小心翼翼装傻充愣的十五岁病弱皇子,到如今,成为把整个西夜国组织架构摸透,高级领导层喜好烂熟于心,西夜国皇帝第二喜欢的皇子。陈熹就这么拼命努力活了三年。 而阻止她成为第一喜欢的皇子,倒不是母妃不受宠,而是她在众多皇子中,实在是太瘦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药丸后遗症,虽然亲戚不来,但每到那个时候,总是脚软发凉,恨不得就一整天缩在被子里窝着。 于是,她在瘦弱的评价之外,还被她的父皇认为会早死。每次她缩在被窝里取暖的时候,皇帝总会叹息她大约是熬不过了。然后陈熹寝宫里所有人都哭丧着脸,打算随时给主子陪葬。在经历了一百多次熬不过之后,所有人对陈熹大热天还窝在被子里的行为,总算可以做到见怪不怪。 原本以为日子就会这么平静的过去,却没想到,前面三年大概是命运给陈熹的准备期。某个节点到了,那之后的生活就没那么太平了。 *** 哎,这大概是陈熹第一百次叹息。她缩在能藏住她瘦弱身形的屏风后面,偷听里面两个人的抱头痛哭。 说真的,要是可以,她恨不得冲进去,大拍桌子喊:“谁想娶你啊!”可是,此时此刻,她还真的不能这么做。前有虎视眈眈的皇兄,对,就是那个排名第一喜欢的皇子,后有病得要死要活的母妃。陈熹唯一能做的,只能装作被动的主动将这门和亲给搅黄了。 哎,她再一次发出痛苦的叹息。里面的两个光哭不干,简直急死人。 “安仁哥哥,我实在不想嫁给那个三皇子。瞧着病弱的很,我一个手指就能掐死他。” 陈熹挑记眉毛,她要是换回女人身份,就不是病弱,是娇弱!不过,说起来,这次要来和亲的公主实在是魁梧的很。但是用她父皇的话来说,好生养。 “婵公主,属下明白。可是,这是皇上的决议,事关两国贸易。”安仁叹了口气,又说,“公主放心,属下来时听说,这位三皇子病弱,经常躺在床上养病。属下想,想,如果,如果……那公主不用忍耐太久。” “啊,安仁哥哥的意思是……哼哼,”婵公主冷哼两声,“我不会让他撑太久,谁让他居然觊觎我的美貌,还妄想娶我,拆散我们两个。” 谢特~陈熹心里大大比了中指。婵公主来之前,她压根儿就没听过这位公主的艳名。何况,按照此时的审美,就算他是个男人,也不会觊觎这位公主吧。 还不是婵公主国家经济崩溃,快要撑不下去了。想起要和亲,加大两国的贸易。加大贸易就好了,搞什么和亲,签合同不会吗!不知道建立在婚姻上的合作才是最脆弱的合作吗,时刻会崩盘的好不好。 她那个蠢货父皇,虽然知道了她只是怕冷,还是一直神神叨叨想要给她留种。留个尼玛见鬼的种!看到婵公主之后,到她母妃寝宫大喊三子有后了!把她作假心虚的母妃吓得魂飞魄散。于是,蠢货父皇更是加速和亲,说要冲喜。现在连普通老百姓都不信这种套路了,他身为皇家能接触最大信息量的人,居然还见鬼的相信! 要她是男人,背负觊觎的恶名,夜叉他都娶了。可她是女的,就算没了姨妈,但也没有功能,入洞房立马就能拆穿。到时死得可不止是母后,还有珩清表哥。哦,是说母后身后的所有娘家人。 陈熹心里再一次骂了一遍父皇,又竖耳听他们讨论如何天衣无缝,人不知鬼不觉的干掉自己。亲耳听到别人计划干掉自己,内心真的是百感交集。 “喵?”陈熹的贴身侍卫王阆在窗户外露出半张脸,学了声猫叫引起他主子的注意。看到陈熹面无表情的转过头,用唇语无声地说,“回宫。” 看来今天不是抓奸的好时刻,奸夫□□商量弑夫,商量地眉飞色舞。现在又没有录音笔什么的,可以录音当证据,光凭她说,蠢货父皇不一定能相信她。不过,要是能抓到他们杀人,她也是好脱身的。 陈熹慢吞吞直起身,慢吞吞走到窗户边。爬上王阆的背,任他驮着她在屋顶上几个轻点落在某个小巷子里,再面无表情地爬上马车。 “三皇子。”王阆在车外低声叫了一声,“刚才属下……” “回去再说。”陈熹冷冷打断王阆的话。听到车外再无人声,只有马蹄声有节奏地踏在石板路上,她才放松地靠在软垫上。母妃被吓病了,父皇大乱阵脚,除了想要给她留种,还想退位给她,让母妃过把皇太后的瘾。 这是真爱啊,陈熹想到这里不免感慨。只是父皇毕竟还有别的货真价实的皇子,相较之下,比她这个冒牌货要来的更像能一统江山。 父皇提出让贤的念头之后,被一堆老臣乱吼。吼得最响的是,唯一知道她是女人的吏部尚书太子太傅,她的外祖父。事后,父皇一脸委屈地冲母妃诉苦,说连岳丈都不支持他。 如同蝴蝶效应,和亲,母妃病倒,父皇的疯狂念头,导致一直以来和睦的皇室兄弟关系大分解,大家纷纷选队站。大V们竖起旗帜,麾下粉丝开始死磕。万幸的,陈熹不免也庆幸母妃娘家的强大。虽然外祖父知道她不可能登上皇位,但也不会容忍别人欺辱她。外祖父明显的护崽姿态,倒是让一江浑水起码表面上,还算风平浪静。 “笃笃”王阆敲了敲车厢,惊醒了陈熹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她“嗯”了声,就看到王阆掀开车帘,另一手伸进来让她搭着下车。 说起来,三年前她刚穿来时是不习惯的。可腐朽的享乐主义,让她没过多久就沦落了。安然接受自己的人设,享受皇子福利,也没啥要为人权发声的念头。毕竟在她看来,每个社会结构都有他们自行运作的方式。人类的从上至下的结构和蜂巢里的工蜂,从本质上来说,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她冒冒失失穿越而来,满脑的PPT,Excel的技能,在现在这个出门靠马车,晚上靠蜡烛的年代,并没有什么优势。其实从一方面来说,还应该说是处于劣势,毕竟她不能顺应此时人的思想去考虑问题。对于穿越开挂,让无数男人女人人妖沉迷跪倒在石榴裙下的桥段,反正在她这里是行不通的。 陈熹搭着王阆的手下车,不出乎意料地感到王阆的略略颤抖。 她挑了下眉毛,原本以为没了姨妈,就不用担心拆穿。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啊。她是皇子,按照规定,就算体弱,还是要习武的。 真是往事不堪回首。总之就是受伤,被王阆救助,就此拆穿。另一个知道的人,就是每天要伺候她吃喝穿衣的贴身宫女秋词。这两人,按照之前陈熹的功力,真的是瞒都瞒不过。母妃本来想杀了再换,陈熹想想还不如培养心腹,就此她的小秘密就多了两个人知道。 对于王阆的情绪波动,陈熹并没有放在心上。此刻最顶顶要紧的,还是解除婚约。她慢吞吞地走到寝宫门口,看到秋词早就搭着正红披风在门口候着,笑了笑说:“秋词真是贴心。” 秋词露出更年期老嬷嬷的神态:“晚上吹到风,要着凉的。一旦着凉,就要请太医。”这番话,是有威胁意味的,毕竟请了太医就容易穿帮。 陈熹略带讨好的快速接过披风,将自己裹紧,突然冒出念头:“嘿,明天请婵公主到宫里来喝茶。允她带自己的侍卫入宫。” 王阆看了她一眼,算是应了。秋词撇撇嘴,扶着她就往里走,嘴里依旧不留情:“主子真的对婵公主一见钟情,都不顾自家身子骨了。” 在现代秋词算是开车,可此时大约也是顺口威胁她要穿帮。陈熹哼了一声:“我自有打算,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