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重金悬赏(1 / 1)莫停留首页

江南扬州城城门后的那条街,穿过石板小路再过一条石桥,有一处不算隐蔽的小巷。小巷中有处茶馆位置建的巧妙,虽在巷尾却临着另外两条岔路,没有匾额,只在门口处挂了面年久泛旧的旗帜招牌,上面有三个苍劲豪放的大字:莫停留。  假如你是个外来人,肯定想不到这样的名字是属于一个茶馆的。  说“莫停留”是个茶馆,它也卖酒,却只卖好酒,最好的酒。当然,价钱也是不菲的。  这里还为客人准备了下酒的凉菜。不卖热菜。  大致来看这是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茶馆,寻常人也不会懂得这其中的端倪。  初春过后的正午竟有些浮热,两个手持长剑的男子跨入“莫停留”年久失修渐似踏平的破烂门槛。却在此刻传来一阵阵飞奔的马蹄声。  马蹄声还很远,似乎才踏进城门不久,但茶馆内或交谈或等人的茶客们已停下来竖耳聆听。  那两个刚踏入门的茶客才坐下身,小二便招呼而来,笑语盈盈的张罗:“二位客官……”  “嘘。”其中一人手略一提剑,那小二就不敢再多言语半分。  江湖人大多耳力非凡,除却方才进门的那两人,其余人也都噤声不语。  马蹄声越来越近,声音整齐划一,很有秩序的纷迭朝着“莫停留”方向而来,听起来人马声势浩大。  不多时,一队人马停在门外,粗略而望便有二十来人。这些人身着统一深褐色绣线锦装劲衣,看上去像是朝廷的人。  小二推了推趴在账台后的一个乱蓬蓬的脑袋,还不待他出口,身旁一个灰色粗布衣裳的小哥已经出声:“快醒醒。”  他的声音带丝柔柔的稚嫩。  一个老人抬起头来,分明是大梦初醒时分,却扬起一张与之完全很不相应的警觉的脸。  马队领头一中年男人跨下高头大马,鼻间哼出一声嚣然跋扈的腔调:“你们,有没有见着这个人?”  他身后立刻跟上一个随从,扬开手中一张画像向茶馆中的众人举过去。  灰衣小哥揉了揉眼睛,那画像上画了一个男子,看起来很年轻,眉目凝重,眉眼虽好看却带了些凌厉的阴戾感,下眼睑下黑坨坨脏兮兮的一片,太阳穴边拧着的几笔画的疑似是爆起的青筋。  那人手中画像是由最高级画师所制,灰衣小哥努力辨别,能看出这已经是在尽力还原通缉之人面貌特质了,奈何这个时代技术有限,跟自己那个时代是无法比及的。  他盯着那几人的穿着打扮,才一侧头望向老者,老者嘴角已勾起一个弧度,看起来并没有蠕动,却有几个清晰明确的字传进了他的耳里。  “是锦衣卫的人。”  他才知道原来这个历史上无从考证的时代也是有锦衣卫的。  领头的男人冷傲孤然,一双阴寒的眸子上下扫了一圈茶馆内的几人。  众人只是摇头,没人上前搭话。  领头人讥讽一笑:“闻说‘莫停留’是扬州城内江湖中人接头搭线,互换情报的重要场所,本以为聚集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能人异士,没想到也不过是些不中用的杂种。”  灰衣小哥暗自冷哼:不过是没见着这画中之人,他就骂人是杂种。看来锦衣卫真是久居朝堂发号施令惯了,竟是些目无中人颐指气使之徒。  心中不平才起,就听耳边的老者带着笑意出口道:“这位大人赶路一路辛苦了吧?要不要进来坐坐喝杯茶?”  锦衣卫头目略一侧身,歪头在老者身上逡巡了两圈。  他明面上看似是随意倚着柜台,实际上周身几处大穴都被他隐藏护住,一双风霜怆然的双目闪过夺然的精光。  头目本是没好气的想要大骂两句,看到老者这副架势,便略眯起了眼睛一瞥,没有说话。    就如同“莫停留”中所坐的江湖人士,“杂种”二字何等刺耳,可谁也不会为此真的动手,孰重孰轻,众人心中自有定论。    假如你是一个江湖中人,“莫停留”对你的意义就不仅仅只是一个茶馆了。  那头目咧着嘴笑了笑,门牙竟是金子镶的。  “既然都是江湖人士,相信这画像上的人对你们也就不陌生了。看到此人行踪凡上报者,赏银五百两,生擒者赏银一千两。”  话已说完他不再踟蹰,扭身出门上马,抬头一望破旧的招牌幡子,金牙在阳光下闪着的竟是阴恻恻的光。“‘莫停留’?”他抿了抿嘴,心里默然品读着这三个字,缰绳拉起,一队人随他轰然而去。  这条巷子平时干净的连块纸屑都寻不到,此刻顿时扬起一片尘土。    新进门的两个人终于招呼了小二,小二却已经傻眼了,呆愣愣的站着望着那群人离去的方向不动弹。  很有眼色的灰衣小哥循声而去,语调轻微:“二位想喝点什么?本店最好的春茶刚上,要不要来一壶?”  其中一人点了点头,望了望眼前这位小哥,细皮嫩肉的娃娃脸,颈子前围了条灰黑色不知几日都没洗过的围巾,嘴唇倒是鲜艳艳的,一张口便是唇红齿白,看起来还是个没长开的小小少年。  另一人道:“再来盘卤花生,拌豆腐。”  灰衣小哥应下,转身去端东西了。  他从后面端上小菜来时,便听一桌人议道:“瞧画像上那人要死的样子,不就是铩羽门的少门主么?”  “可不!这位少门主屠昀司自打几年前练了那邪功,便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然那邪功也是厉害,不得不服,闻说剑气阁的大弟子,苍然堂的少堂主都已败在他手下。”  灰衣小哥挑了挑眉,因这个名字对他来讲是十分熟悉的。  铩羽门少门主屠昀司练了一种名叫“孤煞”的家传剑法神功,这两年名声噪起,闻风而去挑战的人无不败下阵来,被他打了个屁滚尿流。他平时行踪诡异飘忽不定,就连铩羽门的真实位置所在也是无人知晓,在江湖上似乎是个挂着牌的组织,若不是隔三差五能从他人口中听到他们的事迹,大概早就隐没无踪了吧。  只是不知,这个少门主做了何等惊天动地的大事,惹得锦衣卫出动逮捕。  锦衣卫本是由陛下直任调派,只是当下朝局……  锦衣卫竟从都城金陵追捕到了扬州。  他上了小菜和茶,便歪着头坐在柜台后,一只白皙的小手支在下巴上,看起来似在思索。  老者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阿谋,莫再想了,不是跟你说过,有些事不在咱们掌控中吗?”  被唤阿谋的小哥抬起明亮的脸庞,又垂了下去。    日头渐下,“莫停留”中的人进进出出,越来越少。  近黄昏的时候,茶馆生意稀薄。古朴的黯淡夕阳包裹而来,透着一股浓浓的古旧气息。巷内已弥散开家家户户开灶煮饭的香气。  一个艳衣艳容的女子,手握一把赤色雕花长剑,沿着石桥一步步融入夕阳的光景后,踏入了“莫停留”。  绚烂的霞光照在她脸上,映着那件胭脂红色的长衣更加鲜艳,似鲜红浴血。  她在门口的一张桌子前停住,凝若白脂的纤手握成拳,在桌上叩了叩,红玛瑙的戒指敲得当当响。  阿谋睡着了,此刻被她叩醒,露出一脸的疑惑来。  红衣女子好像在笑。  眼前的他戴着一副宽大的帽子,两耳边似是不经意的荡着两撇青丝遮掩了耳垂。面上是睡着压了的印子,青一块红一块的。  红衣女子终是忍不住笑出声:“这是谁把你打扮成这副模样的?海生吗?”  阿谋更加疑惑,问她:“你是谁?”  红衣女子止住笑,悲伤的神情转而爬上她艳丽夺目的年轻面庞。  “你真的把我们都忘了么?阿眸……”  他的双眼陌然,隔着层层山海般的遥远疏离感令她更加凄然,秀丽的眉毛纠结的拧在一起,她哀声道:“我是你姐姐,你忘了么?”  姐姐?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阿尔,你回来了。”  名唤阿尔的美貌少女终于停住哀伤,露出一个还算不太勉强的笑容:“爷爷。”  老者点了点头,走近二人身边,对着阿谋道:“这是你姐姐,谢尔。眸儿,你不是常问姐姐去了何处吗?如今她回来了。”    小哥名字里的那个“谋”字其实是“眸”。这个娃娃脸的小哥是个女孩子。  她叫谢眸,她的姐姐叫谢尔,爷爷曾经是江湖排名第三的高手谢刃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