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了口气,林氏继续道:“可惜十多年来,没一个人能住进去。没想到后宅里的女人眼红了这么些年,却被一个来路不明的老女人给捡去了便宜。”
烛光下,林氏的眼里渐渐露出了几分不甘,她年轻貌美,又体态婀娜,怎的就比不过那个老女人呢?
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林氏和梅氏都没再说话,两人坐在黯淡阴沉的烛火里相对无言,都暗自难过着。
片刻后,林氏忽的又满脸神秘起来,压低了声线轻轻说道:“我听人讲,那位薛娘子的口音来自京都,王爷也是打京都来的,她的岁数也和王爷差不离,我猜着,约摸她是王爷的旧相识,也只有前有旧情,才说得通王爷这般莫名其妙的宠爱。”说着撇撇嘴:“我远远地瞧见过薛娘子,倒是如花似月貌若天仙,比咱们自然强,可我瞧着却是比不得王妃的贵气,也比不得李夫人倾国倾城,便是孔孺人,也比她多了几分柔美。”
“可她却是最得宠的。”梅氏接了一句,心里也羡慕至极,心说若她能有那薛氏一半儿的恩宠,李夫人也不敢生出抢她孩儿的心思。
林氏叹了口气:“可不是说的,人家是最得宠的,听说王爷再没这么偏宠过一个女子,便是李夫人,也是远远比不得的。你瞧,便为着她,如今连王妃都被禁足在常青阁里,还有那出入随意的腰牌,几位侧妃都没有,偏她有,可见恩宠何等厉害!”
梅氏闷不吭声了一会儿,眨眨眼问道:“妹妹的意思,是叫我去求那薛氏?”
林氏瞧着梅氏脸上的迟疑,不由心生疑惑:“难道姐姐不愿?她虽是身份未定,可如今却是府里头的第一人,姐姐你为何——”
梅氏忙着摆手:“妹妹误会了,她便是跟咱们一样,都被人叫一声娘子,可云泥之别,我哪里会不愿意。”继而咬咬唇道:“其实我也想过的,只是原以为她是个温柔性子,如今却知是个跋扈厉害的,我实在是不敢去。”
“姐姐真是个心眼儿实的,哪个叫你去亲自登门求情的,你亲自去了多打眼,便是薛娘子最后不应,你当李夫人那儿是吃素的,自然心里记恨你,到时候还有你好果子吃?”林氏恨铁不成钢地斜了梅氏一眼:“自然是叫连翘去,连翘打小就长在王府,和关雎楼的如灵,如碧两位姑娘也是有些交情的,如今如灵姑娘正在养伤,不如叫她打着看望的名号,私底下先探探口风,咱们再寻机而动。”
薛令仪也不曾想到,梅氏求情竟是求到了她这里。
自打那天起,关雎楼里的气氛陡然变了副模样,下人们原先见着薛令仪自然也是恭敬的,可背地里到底服不服气,忠不忠心,谁也不清楚。
然则经了这回事,人心便渐渐浮动起来,一些人看中了薛令仪非比寻常的恩宠,想要抱了大腿,以后青云直上。而另一些人,却是看中了薛令仪爱护奴才的这条好处。一时间围在薛令仪身边儿的人多了起来,便连脸上的笑,也多了几分诚意。
对此,薛令仪只一如既往的淡漠,既不故意疏远,也不故意亲近,只冷眼旁观着,细细辨别着那些对着她笑容满面的人,究竟哪些是忠心不二,哪些又是披了人皮的妖魔。
眼下,薛令仪正坐在如灵和如碧同住的房间里,她们两个是薛令仪跟前得脸的大丫头,自然住的比旁人要好,两人同住一室,却比大通铺要舒服了太多。
如灵受了针刑,几番晕厥,身子犹自虚弱,然则气势不改,正瞪大眼睛狠狠剜了如碧一眼,转头同薛令仪笑道:“都是些不打紧的人,不打紧的事儿,娘子如今怀着孩子呢,就甭管她们怎么闹腾了。”说完又狠狠瞪了如碧一眼,呲牙道:“那可是李夫人,你当她是吃素好惹的,便她是个软的,她娘家可是好惹的。你倒会给娘子找事儿做,等我告诉了李嬷嬷知道,看不打死你。”
如碧被如灵瞪得狠了,心里本就忐忑,一听她要去告状,立时吓破了胆子,向薛令仪哀求道:“好娘子,你替奴婢说说好话,可千万不能把这事儿给李嬷嬷说了。我也是瞧连翘说得可怜,这才软了心肠,软了口唇,叫娘子跟着闹心了。”
见着如灵还要训斥,薛令仪摆摆手制止了如灵,笑道:“你这傻丫头,如灵吓唬你呢,哪里会真同李嬷嬷告状。”说着默了默,又道:“说来我新来乍到的,名分低微脚跟儿不稳,的确不好沾手这些是非,只是既是人家求到你这儿了,也不好一句话不回,倒显得咱们关雎楼太无情,太目下无人。”
如灵眉头一皱,眼中掀起了波澜:“娘子是要趟这趟浑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