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嫂子是个行事很麻利的人,这边儿应了差事,出门就同个小丫头耳语一番,又指挥了几个力大的婆子,搬了一扇花鸟屏风过来。
“你倒是个细心的。”薛令仪笑道,素手一抬:“赏。”
如锦忙扯开了银袋子,摸出四五个银裸子塞进了周嫂子的手里。
周嫂子笑眯眯谢了赏,外头便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间杂或高或低的说话声,很快便到了门前。
薛令仪同周嫂子道:“让他们进来。”
等着一干人进了屋来,隔着屏风,薛令仪只见着高高低低的影子投在那屏风之上,脸上忍不住露出几抹笑意来。果然手里有了人有了钱才好办事,比之之前她孤身一个,偷偷摸摸惧怕着被吕云生寻到,又要在吕云生的地盘儿上来回打转,去寻清羽的消息容易安全得太多了。
这边儿,薛令仪许了丰厚的银子给那些江湖人,又嘱咐了要他们做的事情,而关雎楼这里,李嬷嬷坐在庭院的凳子上,正苦苦哀求了仍旧跪在瓦片上的如灵。
“小祖宗,姑奶奶哎,你这死丫头你快说吧!娘子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她那肚子可是才安稳了些,她要出去,你不拦着就罢了,你还帮忙瞒着!”
如灵垂着头,不管李嬷嬷怎么苦口婆心,就只说了一句话:“娘子心里闷,出门去逛逛金器店铺,很快就家来了。”
“胡扯!”李嬷嬷听着这已经听了十七八遍的话,立时暴怒起来:“这武陵镇就那么大点的地方,又能有多少条街市?我派了四五拨儿人,回来都说不曾见过娘子。你倒是说说看,娘子究竟去了哪里的金器铺子,我倒是奇怪了,几个大活人,若是真去了金银铺子,怎就寻不见踪影。”
如灵心里已然害怕到了麻木,她摇摇头,还是那么几句话:“娘子真的就是去了金银铺子,她——”
“给我拿了银针过来!”李嬷嬷咬着牙根儿道:“你是娘子跟前贴身伺候的丫头,打得鲜血淋漓的也不好看,这银针好,扎进去也留不下什么痕迹。”
见着如灵面露惧怕,浑身打颤,李嬷嬷温柔笑道:“我也不想这样,若不然你便把娘子的去处说了出来,我知道你是个忠心的好丫头,只是娘子的身子骨弱,便是为着娘子,为了娘子肚子里的孩子,你也不该继续瞒着呀!”
只是如灵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口来,这若是说出了口,娘子便是不怪罪她,也是容不下她了,这边儿李嬷嬷也不会轻易就饶了她去,那她以后还有什么活路去。于是咬紧牙关,只不做声。
刘嬷嬷气得心里发狠,头晕目眩站起身来,示意一旁的婆子当众动刑。
张文芝站在关雎楼大门外,听里面女子凄厉的叫喊声一声接着一声,素手扶了丫头,轻轻说道:“走吧!”
那丫头问道:“夫人不进去了?”
张文芝淡淡笑道:“李嬷嬷都问不出什么来,我自然更是什么也问不出来。”
丫头有些担心:“王爷很是宠爱薛娘子,万一她在外头有个好歹,夫人如今管着家中中馈,免不了要担些干系。”
张文芝圆润雪白的脸上绽出淡淡浅笑来:“那我也没法子,如今你也听见了,只有薛娘子贴身的侍婢才知道她的去处,可这丫头死也不肯说,李嬷嬷都没法子,我是个无用之人,更是无可奈何了。”抬头瞧了瞧那紧紧关闭的朱红大门:“走吧!”
回去的路上,张文芝正好碰上了楼侧妃楼锦瑶。
张文芝屈膝行礼,恭声道:“给侧妃请安。”
楼锦瑶抬手叫了起,一双妙眸将张文芝看了看,笑道:“那薛氏还没回来呢?”轻轻哼了一声,不悦道:“真是个野性子,这样的女人,那样的出身,竟也和咱们一起住在这王府后宅里,共同侍奉王爷,想想便叫人心里难受。”
张文芝笑意微敛,郑重道:“她是新来的,难免受不住王府里的规矩,日子长了就好了。若是侧妃瞧不惯,做姐姐的,以后多教导她便是。”又道:“做女人的,首要一条便是顺从。既是王爷喜欢,不论哪里的出身,咱们都不该心生怨怼,只管相处和睦便是。”
楼锦瑶最是看不惯张文芝素来的温柔顺从,叫人见了便要生厌,更何况她是侧妃,这张氏是夫人,可王妃受了罚,王爷却把中馈给了这女人,实在可恶。最好那薛氏死在外头,这张氏受了牵连以后也被王爷不待见,这才是最好的结果呢!
扯了扯衣袖上的褶子,楼锦瑶冷冷道:“我才说了那么几句,倒招惹了姐姐你这么一长串的教训。你虽进府比我早,可我是侧妃,你是夫人,尊卑有别,哪里轮得到你来教训我。”说着便扶着丫头走了。
长长的甬道仿佛看不见尽头,楼锦瑶走在上面,暗红色的身影渐渐的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