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皎立刻见礼道:“原来是伯喈公的女儿,阿皎见过蔡娘子。”
蔡琰避开她,回礼道:“琰不敢受二郎一拜。董卓强征父亲做祭酒,又将父亲胁至长安,又到渑池,若不是景期公舍下面子收留我,纵使不在路上丧命,也难免要历经流离失所之苦。”她看向王虞,道:“景期公不愿南下一是因为我与父亲,二是父亲亲自编制的书都还在洛阳,如今兵荒马乱,路上少不得会丢失一部分……”
周皎呃了一声,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这年头有命就不错了,大部分人是顾不上什么文化修养之类的,教育连普及都做不到,别说什么著书立说了,学习文化那都是少数人的特权,而这群人智慧的结晶也就显得更加珍贵了,若是能有机会保存下这些书,那不是更好吗。
吕蒙看着周皎快要被说服的样子,伸手扯了扯周皎的衣袖,小声道:“周郎让尽快说服老太爷,洛阳毕竟刚刚平定,终归不大安全,还是尽早离开为妙。”
周皎回过神,立刻道:“伯喈公亲笔编制的书册固然可贵,但是如今乱世,总是外祖父不离开,这些书也难免会有所遗失,阿皎听说之前董卓离开洛阳,还在洛阳放了一把火,任由手下的人烧杀抢掠,最后才弃洛阳而去,这次侥幸没有毁掉伯喈公的书,可下次呢?况且现在中原内乱,不说内部人心惶惶,相互争斗,外面还有匈奴虎视眈眈,若是他们趁火打劫可怎么办?”
“这……”她说的确实很有道理,王虞听完一时间也有些犹豫。
蔡琰也在一旁道:“景期公不必担忧,琰会在洛阳守着父亲的书卷,待到他日父亲归来,天下安定,这些书也可以如景期公所愿,流传百世。”
周皎听完蔡琰的话,想起她的结局,立刻道:“蔡娘子不必如此,阿皎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带着伯喈公的书一起走。”
蔡琰有些讶异,道:“带着父亲的书……一起走?”
周皎点点头,道:“对啊,若是能留存伯喈公的亲笔,也是幸事一件啊。”
“可是父亲藏书有四千余卷,哪里能带的走……”
周皎微微一愣。
等等……四千余卷……变成竹简应该是……
周皎感觉自己眼前直冒金星,仿佛看到无数卷竹简犹如一群草泥马一样踩过了她的脑壳策马奔腾,她平复了一下心情,接着道:“那我们就誊抄一部分在丝绸上,将重要一些的带走,其余的书简交给洛阳一些其他人家保存,他日若是洛阳安稳,我们再将这些书带回去。”
王虞自从三个女儿出嫁之后心里便满是失落,以前王夫人还在的时候,他还有人开解,还有王越这个侄子在,可后来王夫人去世,他无人陪伴,更无人开解,脾气是越来越倔。
蔡邕被董卓胁迫去了长安,将女儿与藏书都托付给了他,王虞便一直把蔡琰当做女儿看待,说是要思恋故乡要留在洛阳,他心中牵挂的终究还是好友和好友之女,若是能将蔡琰也带走,保得她一时安宁,也算不辜负好友所托。
蔡琰摇摇头,道:“父亲还在,我身为人子,怎么可以丢下父亲呢……”
周皎想到她之后的经历,实在是不忍,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王虞。
这下王虞也不反对南下了,劝道:“昭姬,你父亲如今身陷囹圄,难以脱身,你若是再出个一二,他日你让我如何面对你父亲?”
蔡琰长叹一声。
周皎顺着王虞的话接着说道:“是啊,如今董卓退守长安,过不了多少好日子了,到时候我再请孙将军将伯喈公接到舒城,助蔡娘子一家团聚。”
蔡琰犹豫再三,对上王虞期待的视线,还是应了下来。
看到蔡琰答应下来,王虞对周皎这个“凭空而出”的外孙女也和善了许多,道:“二丫头身体如何?”
行叭,教科书般的傲娇……但是你个老头子搞什么啊!
周皎规规矩矩地回答道:“母亲一切安好,只是时常思念外祖父,之前收到外祖父书信,得知外祖母去世,倍感伤心。”
王虞神色动容,又问道:“你阿兄呢?”
“阿兄与孙文台孙将军之子孙伯符交好,义结金兰。此次北上也多亏伯符哥哥与我们同行才能顺利到达洛阳,如今阿兄跟着孙将军在军中长见识呢。”说到这里,周皎忍不住勾起唇角。
“唉……”王虞长叹一声,道:“何苦如此?南方安定,我本就想让你们远离世事纷争,开可是没想到……”
周皎垂下眼睑,随后道:“乱世动荡,何以家为?”
王虞听了更加唏嘘。
蔡琰在一旁低声安慰,王虞叹了几声,又问道:“你是叫阿皎,倒是个不错的孩子……如今在读什么书?”
周皎呃了一声,吞吞吐吐道:“《左传》已经读了两三遍,其中仍有深意未懂,《孙子兵法》也读了几卷……”
其实来了北边,她读书学习已经松懈不少,上一次看书好像还是几月前,如今被王虞提起,难免有些心虚。
王虞似乎没看出来,嗯了一声,道:“看你样子,如今也能写下不少字了,便一起跟着抄书吧。”
周皎:“……”为什么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