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大婚(2 / 2)我劝陛下雨露均沾首页

元壅对这个天子格外不满,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要取而代之。为了蒙蔽蒲衣觉,他还假意求和。明面上嫁个女儿给她修复君臣关系,实际上把亲兵和武器混在送嫁队伍中。这样毁人的婚事他自然是舍不得用自己养在身边的嫡亲女儿,左右一思量,想起来自己在外边有个私生子。

是男非女又如何,反正不过是一个工具,元壅认定蒲衣觉活不过当晚。更遑论抓住皇帝后,男儿身的皇后还能拿来好生将皇帝羞辱一番,岂不妙哉。

至于元钦愿不愿意那更是不重要,权贵之家对上平头百姓,多的是法子叫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郎低头。

那一晚元雍惨败,蒲衣觉将他的头颅装在匣子里送给了自己的皇后。至此之后,秦国再无元家,只留一个孤苦伶仃的元皇后,被高高供奉在皇后的宝座上无人问津,就像是蒲衣觉冠冕上的珍珠,拿来装饰用的战利品而已。

元钦从前不堪充作女子困在深宫,也曾追问过蒲衣觉,为何不处死他或者废除他的皇后之位,将他逐出宫去。

蒲衣觉从无一次回应他。

回忆被外边的刀戈声打断,元钦抖着手扒开衣襟,胸膛光滑白皙,哪里有那被当胸穿透的狰狞伤口。又从床头拿了镜子瞧自己:唇红齿白,眉目清隽,正是十六七年少儿郎的模样。

若是坐等兵乱结束,他就会收到一颗圆滚滚的头颅,以及长达八年的深宫生涯。

元钦忍者喉头涌起的恶心脱下嫁衣,行动间头顶的凤冠珠玉相撞,点点珠光印着烛火的红光映照在新晋皇后的脸上。他摘下凤冠,和着嫁衣一裹丢进床底,翻箱倒柜倒腾出一件长袍,半披半挂就要伺机逃跑。

他与生父元壅没打过几个照面,与蒲衣觉找个名义上的丈夫同样没有什么情分。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不搅和进元壅和蒲衣觉这两疯子的争斗中。杀人放火黑夜天,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鬼才要给蒲衣觉当皇后,当到死都是个童子鸡。他要趁乱出宫,娶一房媳妇生一两孩儿,再趁着秦亡国前找个养老的清净地。老婆孩子热炕头,怎么也不比当个假皇后快活!

兵戈马蹄的奏鸣声中,秦国新任的皇后香灰抹脸破衣烂衫,呼啦一下推开门就迎头撞了堵湿漉漉坚硬肉墙。月光与偶尔接连撕裂天空的闪电光芒赏他一个大致描绘面前人的机会:那人方从大雨中来,一身银甲遮住了大半面容,但遮不住他挺拔高大的、身形。大缕大缕的水流从甲胄滑落,迸溅地上。他不说话立在那儿,仿佛午夜勾魂的修罗,全无一点生气。

铠甲缝中乃至耳朵边都沾了几滴不知谁留下的血点子,更加衬得他戾气深厚。

来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手掌铁钳似的:“你是谁?怎么从皇后房中出来?”

元钦好歹在宫中活了八年,禁军又常在宫内和宫门处轮值,他对禁军里的小统领熟悉个七七八八。他不认得这号人的声音,心下就猜测这是元壅的叛军。眼看着偷偷溜走的机会泡汤,只得色厉内荏捏着嗓子道:“我乃当今皇后,元家女儿,谁敢轻慢我!”

——还不快放开你的狗爪子,元家的走狗,论资排辈我还是你家三小姐呢!

来人手上的力道加深了,似乎很错愕的样子,既而他大笑三声,摘下头盔,露出真容:他的五官端正俊朗,沟壑比寻常人深邃一些。因而让他的气势显得颇为凌厉,生就是一副人上人的模样。此刻薄唇和一双凤眼都是讥诮的形状,连鼻梁高挺的弧度似乎都在嘲笑面前人。

他将一个匣子捧到元钦面前,笑了:“朕乃当今天子,蒲衣家第六子,你的夫君。”

蒲衣觉迎着对面晴天霹雳的模样,自元壅起兵起积淀的恶意噗吐噗吐往外冒。他打开了原本要送去城墙悬首示众的匣子,手痒地先向自己的皇后显摆了一下:“大婚之夜,朕赠你一礼物。喜欢吗,朕的爱妻?”

闪电适时划过天空,照亮了元壅新鲜的,血迹斑斑的头颅。

出现了!元钦新婚夜的终极阴影!这阴影太过强大几乎糊满了元钦对于这一夜的所有记忆。

皇帝的落跑小娇妻出师未捷,踉跄后退,脸色刷一下惨白。

蒲衣觉走向他,血染的鞋底在光洁的地面上留下一排深深的印记。他立在元钦面前,视线落在元钦的头顶,又飘向宫门外刚刚经受过叛军洗礼的宫墙,惬意而悠长地吐了一口气。

好像元家强加在他头上多年的憋屈,一下子全跟着这吐息出来了。

“你刚刚是要逃?”似乎是唐唐皇后破衣污面逃跑的行为引起了他的注意,前世秀了个头就走的蒲衣觉多留了一会儿。他把匣子递给亲卫,起身拉了自己的皇后起来,上下打量。他的皇后显得瘦削而孱弱,还是个未长开的小姑娘的模样。只是比一般的十六岁女孩略高挑些。

“元家所有人都活不过今晚。”蒲衣觉手覆在元钦后颈处,逼他看向自己。湿冷的手指缓慢抚动,像是抚摸一只小猫咪借以取暖:“但是你……朕姑且留你一命。”

蒲衣觉捡起喜床上的皇后冠冕,稳稳当当地将之戴在了元钦的头上:“朕此生志在荡平天下,做四海之主。沉湎女色乃是昏君所为,朕不意如此。”他抚过后冠上的珠玉,笑了:“这皇后之位谁坐都行,有个人自现在起就把这位置占了,还能为朕省下不少麻烦。”

“只一点你需得记住,莫要身居高位就心存妄念。”蒲衣觉摸了一把元钦纤细的脖颈,危险的意味从被划过的细嫩指尖传遍元钦全身,“若敢生事,鲨了你。”

——千万不要爱上朕也不要企图得到朕的爱,敢争宠弄权,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