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清月之前的谈吐,晏映对她有些警惕,这种要事便不敢交给她,可是平日里相处,晏映又觉得清月是个好姑娘,只是心中藏着秘密。是秘密还是伤疤,她也不敢妄下定论。
当初在破庙旁救下她时,她那副模样,看在人眼里是真心疼。
晏映还是希望清月能亲自找她说。
午后日光暗淡,风有些大,碧落跑回来时带了一身寒气,搓着手在暖炉旁取暖,兴致勃勃地看着晏映,嘴不停下。
“夫人,今日我出去,听说外面发生了一件好大的事!京城里都在议论呢!”
晏映抱着汤婆子,为先生给她的那件狐裘抚平褶皱,动作甚是怜爱,也没太在意碧落的话,随口一应:“嗯,什么大事?”
碧落暖了手,颠颠跑过来:“说是魏王殿下,找到了昭武帝失落在外的皇子,身份确凿可信,只是是个傻子,太后娘娘听说后,立马将那个皇子召进宫了,说是要封王呢!”
“又是流落在外?”晏映停下手上动作,狐疑地转头看着碧落。
不怪她加个“又”字,只因当初继位的昭文帝赫连珏也是昭武帝流落在外的皇子。
昭武帝本来立过一个太子,是郭皇后所出,深受宠爱,可惜后来卷入了谋逆案,昭武帝听闻京中巨变从边境赶回去,太子已经饮下鸩酒无力回天。太子虽犯大错,昭武帝却顾念最后一份情意,仍将他按太子之礼下葬。
但从此后,大胤就没有可继承大统的皇子。
景和十五年,在后宫一手遮天的郭皇后病逝,昭武帝突然从南禹接回来一个少年,并称是自己的血脉,便是后来的昭文帝赫连珏。民间都传言,是郭皇后善妒,残害昭武帝身边的妃子,才致使赫连珏流连在外多年。
晏映虽然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真的,若那人身份属实,现在突然被召回京城,显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幼帝本就根基不稳,太后垂帘听政,私下里反对的声音也不少。
微妙就微妙在这个找回来的皇子是个傻的……按辈分,他是幼帝的皇叔,倘若是个头脑正常且胸怀沟壑的能才,幼帝的皇位便岌岌可危。
而这个人,好巧不巧还是魏王找回来的。
晏映收起心思,眼珠一转,起身将汤婆子放到碧落手心里,自己披上狐裘,又把汤婆子拿回来:“走,去前院。”不懂的事,向先生请教或许会更好,只是不知先生会不会告诉她。
晏映刚赶去前院,正巧看到了才刚回府的谢九桢。他应是刚刚下朝,身上还穿着紫色补服,沉敛庄重。晏映站在廊下,看到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个是原随舟,另一个不认识,身着白衣怀中抱剑,有点像江湖上的侠客。
谢九桢先看到晏映,眉头轻轻皱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原随舟。
原随舟被看得莫名其妙,但他也很快就发现了晏映,眸中一亮,却也不敢越过先生上前,偷偷跟晏映挥了挥手。
晏映走下回廊迎上去,本来要跟先生行礼,一看到原随舟的动作,黛眉微耸,紧了紧狐裘毛领,抬头看他:“你那日是不是忘了送礼了?我让人找了好几遍,也没看到什么手把件。”
原随舟眼睛一立,横道:“不可能!”
随即又萎靡下来:“不可能吧——嗯,我想想,我没送吗?我记着我送了呀,怎么会没有呢?要不我回去再找找,你也再找找?”
旁边那个白衣男子看得一愣一愣的,想不明白原随舟怎么跟侯府内眷如此熟悉,便推了推原随舟:“这是……”
原随舟性情耿直,从来没那些个弯弯绕绕,更没注意别人的眼色,刚要开口介绍,谢九桢忽然拉住晏映手臂,将她往后拽了拽,淡淡睇了她一眼。
晏映立刻绷紧身体,眨眨眼睛低头退到他身后了,原随舟终于留意到两人动作,发现自己多有不妥,便悻悻地摸了摸鼻头,恭敬向她行礼:“师母。”
原随舟比她还年长一二岁,这声“师母”听着让人浑身不舒服,说罢那个白衣男子也颇为震惊,震惊过后不忘紧跟着行礼:“师母!”
晏映不想被这么叫,偷偷撅嘴看了看冰川一样的先生,谢九桢终于开口说话。
“你若参加武举,便是天子门生,今后不必再叫我先生了。”他语气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陈砚时将头压得更低了:“先生知遇之恩,学生无以为报,不论将来如何,先生永远是先生。”
晏映偷偷张望他面容,细细观察,忽然灵关一闪,这才认出眼前的人是谁。陈砚时,是陈氏族人,当年翠松堂进学,他只学了一月有余,听闻是陈氏族中不受宠的庶子,主母厌恶他,便强行让他停了学,当时堂下议论过很长时间这件事。
晏映怕被认出来,便又往谢九桢身后躲了躲。
谢九桢突然回头:“你先去揽月轩读书。”
晏映一怔:“那你呢?”
“先生要让砚时跟鸣玉比武!”原随舟欠欠地插了一句。
谢九桢顿了一下,随即向她点了点头,眉头微不可闻地皱了皱。
晏映张了张眼睛,一听这话,双眸立时变得光彩照人,她兴奋道:“比武?我也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