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时语不想见唐时琬,不是因为担心唐时琬本人会害她,而是因为唐时琬即将带来的那个消息。
顾辞渊见她出神,手扯了扯她垂下来的袖子,“阿语,你在想什么?”
少年的脸颊贴着她的腿,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真像她养的那只小白狗。
小白也是从清心庵带回来的,最初的时候也很黏她,但是不知从何时开始,只要顾辞渊在她身边,小白就会躲得远远的,任她怎么叫都不靠近,等顾辞渊走了,小白才会探头探脑、颇为谨慎地跑回来,围着她摇尾巴。
一人一狗,撒娇的样子都是一模一样。
少年久没等到回答,又问了一遍,皱着眉更用力地扯着她的衣袖。
真像个求关注的小孩子。
她轻声道:“我在想,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她能躲得开一时,却躲不开一世。若想护好整个侯府,需得迎难而上才是。
话音落,少年眸色沉了下去。他悄无声息地把头扭到另一侧,眸中的风暴正剧烈得翻滚着,杀意被他拼命压制,几个深呼吸才勉强压下。
咚咚。
“姑娘,夫人那边请您过去。”芸香在门外说。
唐时语轻叹口气,“知道了。”
她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脑袋,他听话地抬起头,站起身将她扶起来。
触到她的指尖,是一片冰凉,冷得像高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冷到人心里,让人心生烦躁与暴戾。
顾辞渊的手指微颤,薄唇紧抿,一言不发地从架子上拿下披风,为她披好,又伸手帮她将压在衣服下面的长发抽出来,整理平顺。
少年的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她颈下细滑的皮肤,她下意识头往后仰,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这样亲昵的动作他从来没做过。
顾辞渊一无所察,面色自然地做完这一切,对着她咧嘴笑着。
他一笑,两颗尖锐的小虎牙便露了出来,像只小狼一样。
她望进他眼中,少年的目光澄澈明亮,不含半分杂质,比她见过的任何东西都干净,乌黑透亮的眼睛泛着光,像黑宝石一般。
她凝神与他对视,他清澈的眼神中渐渐染上一丝茫然。
他问:“怎么了?”
她笑,“无事,走吧。”
他点头,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二人一路往主院走,路上的丫鬟婆子纷纷对二人行礼,问好声不绝于耳。
“大姑娘好。”
“渊公子好。”
顾辞渊因着对唐时语有救命之恩,再加上唐母有意提升顾辞渊的地位,这侯府之中,大部分人都将他当做半个主子对待的,即便他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众人皆对形影不离的二人习以为常,都知道大姑娘这条命是渊公子救回来的,据说渊公子的医术出神入化,这京中最厉害的神医都赞不绝口,二人同住一院也是为了及时处理突如其来的变故。
昌宁侯府的老侯爷和老侯夫人虽然还都在世,但都不再掌管家事,如今是由静宁郡主当家,有她在,府上众人都不敢胡乱说话。
二人缓步走在长廊中,顾辞渊走在靠外的位置,替少女挡住阵阵春风。院中的桃花已开,顾辞渊却无心欣赏,他的余光时刻追随着她,生怕错过她每一个表情。
“阿渊。”
“嗯?”
“等一会母亲问起二姑娘的事情,你不许插话。”
唐时语款款玉步,走得既平又稳,顾辞渊原本迁就着她的步速慢慢行进,闻言突然顿在原地。
少年怔忡,语气错愕,“阿语?”
唐时语继续走着,没有因此停下步子,说话间要走到长廊尽头,拐进主院。
拐角处,她侧头看过去,见少年还痴傻地愣在原地,淡淡道:“难道你想受罚?”
她已经拐进了院子,顾辞渊还楞楞地站在原地,久久出神。
此事能瞒过旁人,却是瞒不过静宁郡主的。
阿语心疼他!她在护着他!
这个认知让他浑身热血沸腾,内心沉寂已久的困兽变得躁动不安。
顾辞渊望着早已空无一人的方向,轻声低喃:
“啊,可我不在乎受罚啊。”
只要能保护阿语,受些罚又算得了什么呢。
半晌,他慢慢回神,少年弯了眉眼,笑容干净又纯粹,明媚得就像是这春日的阳光,他玄衣鹤立在长廊下,身材颀长挺拔,英俊的五官隐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下,让路过的丫鬟都红了脸颊。
唐母的房中,唐时语坐在母亲的对面,慢慢品着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