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有个哥哥。 当我把这句话一本正经地告诉我妈的时候,她正在看《神雕侠侣》。 她转过头来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我的脑门上。 “说梦话呢你?我要是第一胎生男孩哪还会有你?” “对哦!”我挠挠头,傻傻的笑了! 我忘记了,八十年代正好是计划生育的执行期,少生优生,严查严打。 但我还是想有个哥哥,像个骑士一样,对我保护,让我依赖。 * 李艳是我们的英语老师,上第一堂课的时候,她站在讲台上叽里呱啦地用英语说了一堆话,我们傻傻地坐在下面听懵了。 不过,听她的语气以及当时的情境来看,我猜她说的应该是一段开场白。 而中国人的开场,往往都是含蓄而又客气的,这是中国作为礼仪之邦的传统。 果然,我猜得一点都没错。 随后,李艳又用汉语随即翻译了一遍。 课本的第一页不是先学习abc,而是一段简单对话。 Good m class. Good m teacher. My name is Li Lei. What's your name? …… 李艳带领我们读了几遍,奈何我脑子太笨,总是记不住,所以我想到了一个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在每个句子的旁边写上谐音的汉语。于是就有了—— 古德毛宁,克拉斯。 古德毛宁,提车儿。 …… 一节课下来,课本第一页上写满了各种汉语,拼音以及各种只有自己能看的懂的符号,满满当当。 下课的时候,我翻了翻后面同学的课本,他们基本也是和我一样。 我们都是聪明的孩子,遇到难题能很快想到解决的办法,并且英雄所见略同。 当然,也有不用做标记的同学,比如刘飞,李晓蕾,还有 尹然 刘飞,晓蕾她们是因为记性好,不需要做标记就能顺利并准确地读出每个句子,这不难理解。毕竟每个班级都会有这样几个聪明且学习成绩优异的学生。 然而,尹然是因为什么,我不得而知。 上课的时候,他一遍一遍地问我,那些单词怎么读。最后我被他问得烦了,抓起他的课本,用铅笔给他记了备注。结果他很不满意,像有洁癖症一样地撇撇嘴,很快地用橡皮擦去,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为什么?”我问他。 结果他的一句话差点没把我噎死。 他说,“那样做标记显得很低级,幼稚。不符合他的气质!” what 敢情他是高冷矜贵的气质大神,而我们是愚昧俗气的芸芸众生? 那他为什么还要一次次地问我这个单词怎么读? 我嗤笑一声,对他表示轻视,蔑视,鄙视。 最终,在我几次三番地冷落他之后,尹然还是很不情愿地拿起笔做了标记。 “还是你的方法好用啊!”尹然很狗腿地对我恭维。 不撞南墙不回头,早干嘛去了? 得瑟, 虚伪。 * 我从小就喜欢看书,所以我很喜欢语文。每次考试语文也能很轻松地拿到高分。 教我们的语文老师是三班的班主任,吕素。个头不高,珠圆玉润。但班里的男生很不喜欢她,原因是抢课。 比如,今天的体育课,老师临时有事没有来,本来大家都在期待上自习课,说说小话,看看闲书。结果语文老师来了。 “啊~~”一阵惊疑声过后,我们不情不愿但也只能任命地拿出课本。 “怎么会有这种人啊?”尹然像个愤青一样,把语文书重重地拍在课桌上,嘀嘀咕咕,自言自语。 课堂上的学习气氛不高,每个人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蔫的。 小孩子都是这样,总会固执地把每一种情绪都写在脸上,高兴或者不高兴,一目了然,没有伪装。这也许就是我们被称为单纯的地方。 朗读课文的时候,尹然装模作样地低着头,嘴巴一翕一张,但只有离他最近的我才知道,他是在那里唱歌。 魔音灌耳。 “不要唱了,行不行?太‘悦’耳了!”我实在忍无可忍,推了推他的胳膊,小声地对他说。 “唱歌有利于身心健康,听歌让人心情愉悦,这个世界太糟心,我需要愤怒的声音。” 什么东东?不知所云。 我们班里唱歌最好的是于鹏。 后来我们一致推选他兼任文艺委员。 他喜欢任贤齐。《我是一只鱼》,《对面的女孩看过来》,《伤心太平洋》等等,他都会唱。 每当老师提前讲完课,剩下几分钟要下课的时候,大家总是让他到前面唱一首歌。 于鹏性格很好,大大方方也不扭捏。 是我印象最好的男生之一。 我也喜欢唱歌,但是我家里没有录音机。我平时听的歌也仅限于电视剧里的主题曲。 所以,我也很羡慕家里有随身听的孩子。 米伦就有一个随身听。 星期天的时候,我总是和米伦一起写作业。 她说,两个人在一起写得快。 可是我一点都不觉得。 她的要求是,写字快,完成就好。 她说,写字的时候,手要快速抖动,频率决定着速度。 而我也试过,写出来的字不好看,我无法忍受,所以我依然一笔一划地慢慢写。说起来,我还是有点强迫症的。 米伦在家里有一个属于自己独立的房间,贴着粉色的壁纸。房间很小,却也是一个小小的神秘世界。 写完作业以后,我和米伦在小小的世界里,肩并肩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拿着随身听插上耳机,一人一条线塞进耳朵听歌。 回家我对爸爸说,我也想要一个小房间。 爸爸看了我一眼,局促地搓搓手,抚摸着我的额头。 “等再过几年,爸爸有了钱就换大房子,给你一个最大的房间!” 我们现在是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四间小平房,分割得七零八落。 爷爷奶奶住半间,厨房半间,客厅一间,剩下一个大房间,里面放着一张双人床和一张单人床。爸爸妈妈,弟弟和我挤在一起。 我没有小房间,只有一张自己的单人床。我没有小书桌,只好趴在茶几上,坐着小板凳写作业。 但我依然很开心,因为我的亲人都在身边,他们温暖和睦,并且都很爱我。 语文课上,我看到一首诗: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于是晚上的时候,我竟然真的梦见了一所大房子,有很多很多的房间,有很大的落地窗户,阳光温和地照在地板上,也温暖了我灰暗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