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相锦十分肯定说道:“不会。”
唐烟雨认真的看了他一眼,想要好好的哭泣一番,然而还没来得及,整个人趴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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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水淙淙从石盘上流淌下来,陈相锦双手连续舀了好几把水泼在脸上,直到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背后感到了阵阵的凉意这才一屁股坐在溪边,他看着逐渐平静下来的溪面里自己的倒影,怔怔看了许久,才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他双手撑在水里,似乎是用力过猛,水下的手掌用力抓着一把泥沙,指尖微微泛白,搅的溪水浑浊不堪,一片混乱,因为他很害怕。
哪儿有天生胆大的人啊,少年终究是少年,再如何冷静沉着,也无法隐藏表面下的紧张与害怕,更何况他还只是个普通的,从小生活在山林里,没有经过世事的少年。陈相锦用冰冷的溪水冲洗着有些麻木的脸庞,直到那张还带着淡淡稚气的小脸被冻得有些发青,他这才缓过神来,对着已经平静下来水面里的自己说道:“杀人犯。”
直到彻底平复了紧张害怕的神情,他这才想起自己似乎还忘记了一个人。能被那么多人马同时追杀的人应该不是个普通人,至少不会是和陈相锦一样胸无大志的普通人。被追杀危及性命的人不是普通人,那经常被刀架着脖子的,应该也非凡人吧。
他看了看被搁置在一旁的唐烟雨,无奈叹了口气,双手沾了沾微凉的溪水,轻轻擦拭那张灰蒙蒙的脸,片刻之后,他恍然发现,原来灰泥下的脸竟然生的如此美丽。小姑娘此刻蜷着身子侧躺在溪边,微凉的溪水洗过脸蛋,下意识去躲避。
此处于茅草屋距离极远,时光看似不断流淌,实则漫长,从草甸张弓射箭再到如今实际上只过了很短的时间。他踩着清凉的溪水,听着流水的声音,阳光与微风同时落在脸上,他望着远方的野径,沉默不语,身后的唐烟雨趴在他的后背,微微蹙着眉,似乎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西陵的大多时间都是会被一片阴暗的阴云所遮蔽,所以西陵的夜晚总是黑漆漆的,但阴云上又总是有几个大窟窿,就像是被火烧穿了一样,于是在月光的照耀下,黑暗的世界里总有几束光柱照耀下来,极为美丽,却又无比诡异。
当唐烟雨睁眼看见的,是一个有些昏暗的房间,床头点着烛火,窗外的风却很大,吹的砂纸哗哗作响。
这是个小房间,一座由各种木板搭建而成的建筑,好在缝隙处填满了粘土,窗户也糊上了最新的窗纸,房间布置简单,一张床,床边一张桌子,一阁衣柜,两个盆,桌上放着两个梨子一块酥饼,虽然实在简陋的难受,但也还算得上是暖心,而桌畔搁置的拐杖让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她着才发现自己的右脚还处在麻木的状态,但相比较与先前,显然要好太多。
她觉得有些饿,便吃了一块酥饼,填了填肚子,她这才朝着房门试探问道:“有人在吗?”
半晌无人回答,她只好自己撑着拐杖起床,艰难的朝着房门外走去,如白葱般的手指触碰到简陋的门闩,伴随着吱呀一声,打开房门。
一阵寒风吹过,险些吹灭了床头的烛火,这并不是一座房子,只是一间简陋的,建在山林里的房子,房门便是大门。而映入唐烟雨眼帘的是一片黑茫茫的世界,传闻里西陵的夜晚是没有月亮与星辰的,于是她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黑暗。
“这是哪儿?”
没有人回答,唐烟雨不知为何心里生出紧张的情绪,她不想呆在这种诡异的地方,于是她回房拿了半截的蜡烛,便杵着拐杖小心翼翼的向黑暗里探索。
简陋的房子围了一圈的篱笆,看起来颇有院子的模样,而院前有一棵茁壮的桃树。银白的月光穿过薄薄的云层形成一道光柱照耀下来,四周一片黑色,映衬着桃花的背景色,仿佛一副蒙着历史尘埃的油画。
画中桃树枝头坐着一个人,看身形应该是位少年,他靠在桃树上,淡淡的月光穿过桃花照拂在他的脸上,非常清澈。
“谢谢你救了我,但,请问这是哪儿?”
她有些不忍去打破这副画面,但她又不得不开口打扰那个树上的他。
“以后要叫锦哥儿。”陈相锦低头看了眼说道。
唐烟雨微微低头,不敢去直视他的眼睛,说道:“白天的事,对不起。”
陈相锦微微一笑,说道:“你真的很聪明,年纪这么小就懂得保护自己,着和我的认知有些不一样。”
唐烟雨怔了怔,烛火照耀下的脸庞忽然泛起了红晕,也忘记了对方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而是稳了稳自己微微有些波澜的心神,说道:“你想知道什么?”
陈相锦说道:“我曾在一本书中看到,遥远的东方天京,遍地都是黄金,人人生活富足,处处充满传奇,我总是不信,听说你来自天京,你能和我说说吗?”
唐烟雨的有些适应不过来,但她双眼逐渐明亮,举着蜡烛的手指向了遥远的东方说道:“百闻不如一见,你为何不亲自去看看那里的繁华?”
半截的蜡烛在黑暗中照亮了一片天地,而那个方向,则是遥远的东方。烛火即将燃尽,而那盏黑暗里的火焰,却深深的留在了少年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