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赌局
江顺和他的名字一样长得非常让人顺眼,可是此时让人顺眼的江顺却满脸的惊诧,一颗颗的汗珠在微凉的夕阳下不合时宜地直冒出来。富贵少爷肥润的手轻轻地拍了拍江顺有些不受自控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这些年我在你们这儿输了多少,你心里清楚,今晚我最多要回三成,你家老大不会心痛。可要是知道了你的事,他能干出什么事来,你应该更清楚。”
“我要是按您吩咐做了,您保证我没事吗?”江顺屈服了。
“只要你不耍滑头,我陈富贵绝对保你平安。”
“那好,不过您不能来的太早。”
“怎么?”
“晚点客人多,炮爷顾得就没那么细啦!”
“好!就这么着。”
看着富贵满足离去的背影,江顺慢慢舒展开锁眉哀祈的脸庞,深深地吸了口气,狠狠地咬了口槽牙,迅速转身消失不见。
镇河湾赌坊宽大的门脸直对着江边最大的码头,仿佛是只张开的巨大虎口,能吞咬下码头上所有来往的客商。三层的雕梁高楼气势恢宏,两串红底描金的巨大灯笼随风摇倚,来往船只无论白天黑夜都能远远望见,仿佛在卖力地召唤着在迷途中无处安心的游荡灵魂。在这飘零不定的乱世,它已是硕江城中为数不多的繁华见证。
冷月下,瑟瑟寒风吹起来的枯叶旋绕在火红的灯笼边,仿佛要攀着它余温中的气流再次爬上跌落的枝头。此时的镇河湾赌坊已渐入鼎沸。
“哟!这不是富贵少爷吗?有日子没见啦!…”富贵一行三人还没上台阶就有人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这两天店里忙….”
“您发财!您发财!这两位没见过,是您朋友…”
“我的大主顾,过来玩两把,伺候好咯!”
“好嘞!三位里边请,里边请。”
三楼,供桌上等身高的关二爷正气凌然地威武矗立,丰繁的烛火中红光满面的武财神正冷眼凝视着脚下一颗颗痴癫忘情的脑袋。西厢房的茶室里曹克和富贵靠躺在软塌上,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外面一个个或屏息或呐喊赌徒们,猫娃毕恭毕敬地站在曹克的身旁。还没等到茶上来,一张消瘦精干的笑脸就已挤出了人群,出现在二人眼前。
“曹师爷!富贵少爷!怠慢,怠慢,怠慢!”山炮紧走两步,向曹克作了个揖。
“一直听富贵说你这儿火的很,今儿我也来凑个热闹,玩两把。”曹克轻瞥了一眼山炮,自顾拿出烟卷套上烟嘴,还没等猫娃伸手拿出火柴,山炮手上的火苗就已经恭敬地摆在了师爷面前。
“有曹师爷和富贵少爷的关照,我们才能维持啊!”
“我可是差点儿把家底都拿到你山炮这儿来维持你啦!”富贵在一旁没好气地数落了下山炮。
“大少爷最近手气是不太好,可背字儿总有走完的时候,今天准能好手气!”山炮皱起笑脸自如地应对富贵的埋怨。
“没错!有贵人相助自然旺财旺气。”富贵转脸笑对曹克,恭维而又得意。
“曹师爷是贵人,富贵少爷也是贵人,来来来,我给二位上茶。”
“我说山炮啊!…”富贵掀了掀山炮递送上的茶碗盖撇嘴说道:“今天要不是曹师爷想来玩玩,我可是没兴致再来你这的啦!”
“大少爷,我的大少爷诶!您可一直都是我们这儿的座上宾啊!有什么让您不痛快的?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山炮堆着一脸的折子卖力地谄媚着富贵。
“赌桌上没有父子,玩的就是刺激。那点输赢也就只抵你这票生意的几成利。”曹克适时在旁边插了句。
“那倒是。我富贵认赌服输,玩得起!可就是受不了那些个趋炎附势的小人。”
“大少爷是我见过最硬气的玩家,玩得起,玩得起。我们都是些小人,小人!来人,先上三百两,二位今晚玩什么?”山炮识趣地献上了两位演员期待的诚意。
“牌九。”
“好…”
“等等…”富贵伸手拦住了山炮。
“少爷有什么吩咐?”
“给我找个本命年的荷官来发牌。”
非常不解的山炮看着一脸认真的富贵,张嘴茫然。
“曹师爷精通风水命理,来前我们推了一挂,亥年生人旺我,所以你给我找个属猪的荷官。”
“嗷…!好好好,拍子啊!我们这儿有属猪的吗?”山炮立马转头问向身边的人。
“嗯…江顺,江顺属猪。”
“那就叫他上来。”
“炮爷,江顺不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