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槿透过车窗纱帘望出去,看见这知府眼端鼻正,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派赫赫官威,与睢王或者父亲都截然不同。她心中虽觉得这知府瞧着也似个好官,但是这新令却着实糊涂。
又见那杜知府上前对着睢王一拱手,笑道:“下官杜峻,见过睢王爷。王爷从京城前来淮宁赈灾,一路上辛苦了!如今城中状况不佳,但下官早已提前备好王爷的下榻之处,唯愿王爷在淮宁能过的舒心。”
景曜嘴角扯出了一个完美的弧度,亦拱手道:“杜大人多礼了。你乃一城之长,我远来是客,一切客随主便即可。”
二人客套了一番后,景曜正容道:“淮宁众官员接皇帝口谕”。
闻此言,杜知府整了整官帽,属官上前在地上铺了一层垫子,众官员便齐跪下接旨。
顾槿和辛夫人也循礼下了马车,立于一旁。
景曜肃容道:“奉皇上口谕:先帝驾崩,朕心悲之,天亦悲之,为之降雨一月。然而大雨却使淮河溃堤,百姓流离失所。朕心甚焦,乃命睢王携财粮辎重速至淮宁总领赈灾事宜。当地官员当全力协助睢王赈灾,不得有误。”
杜知府俯身对北三拜后起身,刻意无视了一旁的丘子良等人,仍做出一派风光霁月的模样,欲携睢王诸人返回城中。
顾槿年方十五岁,虽看似胆怯柔弱,遇事却往往有一股横生的胆气。见状当即在诸官身后开口问道:“杜大人,你乃一城百姓父母官,却为何为何要将患病子民驱逐出城,可知此举无异于害人性命,更无益于灾后防疫?”
她声音柔美稚嫩,然而寥寥几语却直击人心。
景曜侧了脸,目光不由得定定地看着她,因这样的她,又令他想起了十年前那夜。
……
“大哥哥才不是傻子!你们这些坏蛋!别用箭丢他!”
小小一个的粉团,自己都还没他半个大,却挡在他的身前,朝着前面的一群大孩子喊道。
他站在她身后,心中不住皱眉,表面却只能保持呆滞的目光,咧开嘴对着那群人呵呵傻笑。
——他原本只要将她带至宫殿外,便可以让她自己进去寻父亲,却不料遇到了从小便调皮顽劣的二哥三哥。他二人因嫌宴席无趣,便带了几个气味相投的高官子弟出来玩投壶的游戏。二哥看到他后,便似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大喊了起来。
“你们快来看啊!傻子来了!”
一群熊孩子便纷纷你一言我一语地口出恶言,仿佛贬低这个父母口中曾经的天之骄子,会令他们产生莫大的愉悦。
“傻子也想来参加宫宴?”
“他不是烧坏脑子了吗?怎么还能走路啊!”
“……”
三皇子看着他那“早慧”的四弟,转了转眼珠,嘴角扭出了得意的笑容,阴阴地说:“诶诶,我说,我们别玩投壶了,来玩用钝箭丢傻子的游戏吧!”
“用箭丢他,丢到头十分,丢到手八分,身体五分,怎么样?”二皇子听罢也十分感兴趣,兴奋地附和道。
小小的女童,还牵着少年的衣袖。因为太小,她还听不懂那些大孩子到底在说些什么。
只知道突然之间,他们便不用箭投壶了,转而向着那个只知呆立着傻笑的少年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