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午夜,川流不息的超大空港。
成凌提着包穿过人群,径直出了航站楼。
雨刚停,路面还有明显的水迹,空气潮湿而清冷。
人们排着队等待出租车,明亮的灯火,到处是车声人声,成凌窝在基地几年,久违的大城市喧嚣重又包围了他。
司机将他送到半岛酒店时,早已过了午夜。
经过充满ART DECO艺术风格的华丽大厅,来到前台登记时,成凌这才注意到柜台上点缀着的传统节日布置。
今晚是一个中秋夜。
他是烈士子女,父母在他年幼时一同为国捐躯,带他长大的外祖父母去世后,他已经经年不曾在意过任何节日。
大堂礼宾指引了方向,成凌往住客电梯走去,空荡荡的电梯廊内,只有他一个身影。
在成凌即将踏进电梯时,眼角瞥到了人影,他随即伸手按住了开门键。那人亦加快了步子,两步并作三步,迈进了电梯。
一个极其漂亮优雅的男人。
一个毫不费力,就能令人过目不忘的男人。
那双神采出众的眼睛随意扫过成凌,甚至没放任何焦点。他听到他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在电梯中间站定,举手投足间教养良好,声音动人。
可成凌敢打赌,这个男人并不曾拿正眼留意过他。
随着狭小的电梯里多了个人,被搅乱的气流开始蹿动弥漫,成凌的嗅觉敏锐,狭窄的空间里,他闻到了雪茄的烟草气混着高地威士忌的醇香,所有曾受过的特殊训练,必然确保他牢牢抓住这个瞬间。
人类的嗅觉远比其他感官记忆来得牢固,这一刹的气息,注定永久的铭刻在成凌的记忆里。
他望着背对他的男人,对方正伸出宛如艺术家的修长手指摁上电梯键,8层。因此而牵拉到的黑色西装袖口处,露出一截纯白的高级衬衣,银质的袖扣在灯光中折出典雅的弧光。
长久的训练早已深入到呼吸,成凌不费吹灰之力就留意到了上面刻着的花体“ J ”。
电梯门缓缓合拢,被搅动的空气重又复归平静。
才行了两三层楼,电梯重又停下,门开后,一阵嘈杂的人声合着奔跑、脚步声一起翻涌而来。背对着成凌的男人往后退了一步,现在,和成凌并肩而站了。
一大帮穿着潮流款式的年轻人一股脑冲进了电梯,间中还有几个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空气里顿时充满了汗味,香水味甚至食物的混杂怪味。
成凌看了看这帮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的年轻人,大约和他手下的队员们差不多大,刚刚成年。显然人类生活的差异,堪比来自不同星球。
“哎呀,人太多了!别挤了!”
“这么多人,一部坐不下的,你们几个等下部啦!”
“挤挤就挤挤了,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要紧?”
“哎呀,会超载的!而且我后面还有人,你别乱挤啊!”
钟哲显然已经退无可退,在他前面的那头棕黄鸡毛已经像座山似地向他倾倒下来。早就皱了很久眉头的他,不得不在被挤压,还是主动伸手格挡之间二选一。
无论如何,都是令人不快地抉择。
他已然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准备伸手去缓冲一下撞击,然而意料中的碰撞并未发生,反倒是周身压力骤然一轻。
钟哲睁眼的时候,只见这帮年轻人竟又在匆忙往外挤。
“哎呀,酒吧不能从住客电梯上呢。”
“怎么那么麻烦!”
“你看根本就没有按钮,我想起来那个酒吧要先下去,另换客梯上啦!”
“哎呦,真是的,不早说!”
闹哄哄里,电梯发出超时的警报声,尖锐的蜂鸣中,一群人哗啦啦又如潮水般退去。
现在,钟哲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他实在难以忍耐这样的处境,任何强行侵入自我边界的事,都让他感到不适。这是当年意外的后遗症。
成凌看着他,从8层下了电梯。
站在电梯里,成凌有些莞尔自己刚才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