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坐稳谢柏群就跑了出去,蹲在马路牙子边上按着胃把酒水都吐了出去。
谢柏群酒量差归差,这会脑子其实还清楚的很,只是借着那么几口微乎其微的酒精,故意软绵绵地往肖落身上倒。
“肖队,我、我没事……”谢柏群睁着眼睛努力站直,过了一会沮丧地蹲了下去。
肖落心想谁问你有事没事了,从冰柜里带了瓶矿泉水贴在他脸上,陪在边上忍不住又操起了老妈子的心,教训道:“不能喝就别喝,又没人灌你。多大的人了做事情心里没个数怎么行?”
谢柏群听得一个头两个大,觉的自己装柔弱的策略行不通,喝了两口冰水把胃里的烧灼感压下去了一些,抹了把脸往店里走。
谢柏群本来也问题不大。他只是今天在火车上晃了一天,空气不流通,让人没什么食欲,一整天下来都没吃什么,加上吃不太惯当地羊肉那股味儿,胃里才会烧得慌,这会儿黑着脸掐着胃坐回了塑料椅上。
“生气了?”肖落哥俩好似地搭了搭他的肩,努力地想装得像个和蔼可亲的职场前辈,又忍不住想教育一下,“小谢,我也不是要骂你,就是你……”
“肖落,咱们高中同班三年同寝三年,起码是老同学一场,你这是真不认识还是假不认识了?知道的以为你闹着玩才这么叫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叔叔还是伯伯呢。”谢柏群听见这小谢这称呼才是真的蹿火,没忍住,还是把话说开了。
谢柏群也知道自己脸嫩,加上在学校里呆的时间长,这会看着就像刚大学毕业的大学生一样,男人却已经不一样了,和谢柏群记忆的少年人只有一点眉眼的轮廓还相似。
其实两个人没差多少岁,当时谢柏群读书早,肖落又读书晚,念同一级的时候差了两岁,但这会儿两个人摆在一起,倒显得好像差了很多岁似的。
肖落心想,明明是他刚刚先喊的肖队的,他还以为对方对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但忽的被点破,肖落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觉的有些不合适,有些不自然地收了回来,他是个纯纯的gay,他从初中就知道,高中当时也没怀疑过自己的心思,从看到谢柏群第一眼就喜欢对方了。
虽然已经有七八年没见了,但是男人嘛,总归是对初恋容易念念不忘的。
不过肖落也没有更多的想法了,当年就觉得这人帅得不行了,看来自己眼光不错,这么些年了也没有长残。
只是高中时年少不经事的一点喜欢而已,他们没有正儿八经地说过在一起,所以最后各自不辞而别的时候也说不上多伤心。只是有时候想起来,会觉得没在一起挺可惜的。
过了这么年,对方又这么好的条件,想必早就有男朋友或者女朋友了吧。如果对方能接受和女人在一块儿,可能都结婚生子了。
肖落其实不确定谢柏群是属于哪一拨的,他至始至终没有明确地说过喜欢,对方要理解成是兄弟情也行,但是他觉得谢柏群应该也不讨厌他。
真要说为什么喜欢,肖落现在也已经不记得当年喜欢的理由是什么,是对方长的合胃口?还是对方明明是个好学生,却在他打架的时候毅然决然地掺进来?还是对方抓着他让他交作业斗智斗勇的时候喜欢上的?肖落已经不记得了,反正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俩就已经在其他人眼里有些过于黏糊了。
但是他今年已经二十九了,即将迈入三十大关,这么久没见了,这会儿也只剩下了一点同窗的情谊而已。
肖落最终也只是笑了笑,“我这些年变了挺多的,我以为你没认出来,闲着也是闲着,说说吧,高材生,怎么想不开混到这儿来了?真乐意来受罪啊?”
肖落当时成绩也就中等,高三的时候家里变故,成绩更是一落千丈,谢柏群则是从头好到尾,高一进来的时候就是年级前十,高三的时候老师们都对考个清北寄予厚望,虽然肖落没有问过,但是从当时流传的喜报来看,对方好像是去了清华的。
“谁没有点军警梦了,拿枪缉凶救人多帅。”谢柏群嘟嘟囔囔地回。男人真的变得很多,在他们分开之后还蹿高了许多,人高马大的,刚刚靠过去的时候发现他浑身肌肉,硬邦邦的,也黑了很多,浑身的少年气褪得一干二净,已经完完全全是个成熟男人的样子了。
但他们分开的这几年间并不是真的完全没有见过。
谢柏群家里可以说是军警世家,但谢柏群出生的时候是早产,小时候体弱多病,父母的愿望是他健健康康长大就行了,一直对谢柏群想要像父亲一样当警察的愿望视而不见,连哄带骗地把人塞进了五年制的临床医,谢柏群只好自己辅修了法医。
再后来被送去国外进修的时候谢柏群也是一头雾水,他爸妈说他是读书的料,让他放心读,想读多久读多久,家里养得起,要趁年轻发展自己,后来好不容易逮住机会和导师出去做一个国际项目,设计一个在欠发达地区也能够实施的医疗卫生系统,减少一些疾病的交叉感染和传播,倒是真叫他遇上了真枪实弹。
很不好受。
不是和死人不停地打交道不好受,而是麻木。他们当时不幸被困在战区,每天只能麻木地救人,处理的方式极度粗暴,手上的药要什么没有没有什么,谢柏群一度不知道自己是在救人还是杀人。
遇到肖落也是机缘巧合,他们的项目组遇到了另一支和他们一样困在战区的中国的医疗科研小组,发出求救申请后被合并救援了。
前来救援的部队里,肖落也在里面。肖落没有认出他,因为他们都脏兮兮的,灰头土脸,谁也认不出谁。肖落要照顾的人很多,顾不上去分每个人都是谁。
谢柏群属于身强力壮的青年男性那一拨,是最后离开战区的,当时他还跟着肖落他们的小队活动了一段时间,因为他们队里的医疗兵牺牲了。
谢柏群的愿望死灰复燃,在结束学业之后回国,一直到混进刑警队的时候才被他爸发现,他妈哭的梨花带雨地和他说不安全,他只好每天去他爸办公室避难,一直到看到了肖落的调任安排,软磨硬泡地让他爸把他塞进了这里。
“帅什么……你今年八岁吗?而且在我们这儿……你恐怕得放下你那些宏大理想了,我们遇到的更多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认清现实吧。”男人在听完他的话之后,又好笑又无奈,在他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
“小事好啊。”男人像是自言自语地感叹,“天下太平的话,我们这些公仆,每天送送迷路的小孩,处理处理醉汉多好,打打杀杀的才要命呢,是不是,醉鬼。”
肖落看着谢柏群脑袋在钓鱼,觉的对方没有听进去。
拍拍手去前台付钱,示意大家伙儿该散的散,还想玩的随意,他们几个都是带着行李今天到这里接受调职和建组任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