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流晔有些烦躁,刚从宜华宫回来,他和御流芳又大吵了一架。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姐弟的关系变成了这样,唯一的言语交流就是吵架。 这时,内侍总管康盛进来禀报:“陛下,慧妃娘娘求见,您看……” 御流晔不假思索,气冲冲道“不见!” 康盛早料到是这个结果,默默地退出了御书房。 御流晔心情更加烦躁,慧妃闵晓痴心一片,却令他十分头疼。正随意地翻着书卷,康盛又来禀报:“陛下,太傅求见。” “这孙女儿刚走,爷爷就来了,告状速度还挺快。”御流晔牢骚了一句,年迈的太傅闵仲就进来了,朝他作揖:“老臣参见陛下。” 御流晔纵然心里不耐烦,语气还算正常地问:“先生,又有什么事?” 从小到大,他一遇见这老头准没好事,他还是太子的时候,这老头子就一直是给他告状告的最勤的,弹劾他弹劾的最欢的。 闵仲呈上手中的文书:“这是刚刚从北原递回来的战表。” 康盛接过来呈给御流晔。 御流晔打开阅览,看完之后大笑,喜不自胜:“好,太好了!” 把手中的战表按到案几上,他猛地站起来难以置信地问:“这真的是秦骁刚递回来的战表?” 闵仲回答道:“确是秦大将军的战表无疑,由专门的驿站送回来的。” 御流晔放心了,爽朗大笑:“太好了,我就知道,秦家的人都不是孬种。” 不知道战表里写了些什么,让御流晔如此高兴,康盛和闵仲都是一头雾水,闵仲试着问:“陛下,这战表……” 御流晔大喜过望:“秦骁率领秦家军已经攻下了貊族王庭,如今貊族全族覆没,貊族所居的东肃慎大草原,如今已是我君国属地了!” 闵仲和康盛听了也是大喜。 这貊族与君国分庭抗礼百余年,在北方侵扰不断,自本朝立朝以来一直是朝廷的心腹大患。九年前更是来势汹汹,大有直捣黄龙之势。 如今大患终除,只要是君国人皆会欣喜若狂。 “传朕旨意,大赦天下,加封秦骁为……”御流晔兴奋地对康盛说着,却被闵仲打断:“陛下且慢。” 御流晔轻皱着眉问:“先生又有何事?” 闵仲作揖道:“老臣有道先帝遗诏要宣。” 他说着拿出了一份保存完好的诏书,御流晔有些意外,但还是肃立听诏。 闵仲打开诏书,朗声宣读:“诏曰:定疆王秦毅有女名骁,别名凝雪,系为嫡出,地位尊崇,可为吾儿流晔之良配。令吾儿他日登基,必以秦氏凝雪为后。” 御流晔怔住,半天才回过神来,闵仲已呈上诏书。 御流晔神情略有些呆滞地接过诏书又仔细看了看,难以置信:“秦骁……秦骁就是秦凝雪?” 闵仲肯定道:“是。”有点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他不应该因为秦骁是女子而大吃一惊吗? 御流晔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失神道:“你们先出去吧,让朕冷静冷静。” 闵仲和康盛很识相的离开了御书房,御流晔不敢相信地又看了一遍先皇遗诏,确实是他父皇的笔迹,看这样子,这封诏书有些年头了,翻过来,诏书后面有一行小字:安顺九年冬至。 安顺九年?御流晔心下觉得不可思议,那年他才六岁啊。十九年前,他父皇就知道秦骁是女子了? 他恍然,难怪父皇不让他随便立后,难怪他和父皇提到秦骁的时候,父皇的神情那么古怪。 他又忍不住想到了十年前在那个边陲小镇,那个梳着两个羊角辫霸道刁蛮的女孩。 女孩一把抓住他蛮横道:“反正我爹非逼我跟二哥成亲,不如你跟我回去,跟我爹说咱俩私定终身了,看我爹还能怎么样!” 想了想,御流晔甩了甩脑袋,果真是因果轮回吗?他当年可是好不容易把她这尊瘟神甩了,没想到……,唉!他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几年前他去边关,也曾偶然看见带兵路过的秦骁,那时她带着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当时他只觉这身影很熟悉,却从来没把她和秦凝雪联系起来。 那时他还想过,若秦骁是女子,倒很适合为后,届时定会与开国神武皇后齐名。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他还觉得荒诞 御流晔在御书房待了一上午,想起了很多往事,过了午时才喊人:“康盛!” 康盛不敢怠慢,急忙进来。 御流晔吩咐道:“拟旨:召秦骁回京,其麾下副将萧辰羽封为一品都虞侯,军师骆轻尘封为一品宁乡侯,参将龙承英封为一品武安侯,其麾下有功将士皆官升三级。” 秦家军世代镇守北原,是君国北境的守护神,自然不能轻易调动,所以每每秦家军立下战功,皆是由主帅进京受封领赏,这是秦家军一贯的传统。 “是。”康盛听命,御流晔又道:“将先皇遗诏昭告天下,并拓印一份送到秦骁手里。命司礼台择吉日,朕与秦骁完婚。秦骁回京后,在宣政殿为其摆宴庆功。” 康盛没想到他这么平静的接受了这桩婚事,愣了愣,应道:“是。” 按理来讲,要娶个彪悍更胜男子的人为妻,应该十分不愿才是,毕竟,谁不想自己的妻子温柔贤惠呢? 金秋九月的一个清晨,一群将士疾驰入京,所过之处,路人纷纷避让。 为首的是一位墨发高束,面无表情,身着红氅明光铠,腰间挎着定疆王剑,骑着枣红烈马,身姿挺拔的将军,正是秦家军统帅——秦骁。 她的身后紧跟着的右边是一位身着青灰长袍,书生模样的人,便是秦家军的军师兼军医——骆轻尘。 左边是一位身着银甲黑氅,腰配长剑,剑眉星目,面容冷肃的将军,秦家军副将——萧辰羽。 后面跟着的便是秦骁的亲卫,个个身着黑甲,威风凛凛。 一群人疾驰而过,引得路人纷纷驻足回望,议论纷纷。 紫宸殿,帝王上朝及举行大典之处,紫,取紫气东来之意,宸为天子所居,取名紫宸,彰显此殿之神圣尊贵。 早朝,御流晔无聊透顶地坐在在龙椅上,朝臣们为秦骁的兵权及归属吵得不可开交,他只是冷静地听着,不发一言。 御流晔正百无聊赖地翻看龙案上的奏折,秦骁连屠貊族五城守城将士,引得言官纠此错处,纷纷上疏。 丞相蔡弥道出列道:“陛下,高祖皇帝曾有明令:领兵大将得胜不得纵兵屠城,不斩亡国之主。秦骁在貊族屠城,还血洗貊族王庭,应当究其重责,按律严惩!” 他刚说完,只听御流晔慵懒道:“秦骁灭貊族,为君国除大患,乃千古奇功,怎可随意抹杀?再说,秦骁未伤老弱妇孺,未伤无辜百姓,怎就十恶不赦了?” 蔡弥道还想争辩:“陛下,秦骁屠城,影响恶劣……” 御流晔轻飘飘地出声制止:“功过相抵,不奖不罚。” 一个比闵仲年纪小点儿的老头儿,太常寺卿冯庚反驳道:“不可,往后秦骁便是我朝皇后,一国之后怎能再手握重权身居要职?于礼不合。” 御流晔不咸不淡地反问:“当年神武皇后不是同样身居天下兵马副元帅?冯大人此言,可是影射神武皇后背礼?” 冯庚急忙道:“自然不是,只是……”神武皇后可是开国皇后,他怎敢影射? 还未说完就被御流晔厉声打断:“那就闭嘴!尔等食君之禄,不担君之忧反而玩弄权术,结党营私,处处觊觎秦家兵权,怎么,都想造反吗?!” 御流晔对待朝臣一向好脾气,就算起了争执也只是打着马虎眼,能糊弄就糊弄,不能糊弄就退朝,何曾有过如此疾言厉色的一面? 朝臣见他如此,心有戚戚焉,都急忙跪下表忠心。 正在这时,有侍卫来报:“禀报陛下,秦元帅及都虞侯、宁乡侯在殿外等候。” 御流晔的脸色才缓和了些,沉声道:“宣!” 康盛高喊:“宣秦元帅、都虞侯、宁乡侯觐见!” 话音一落,秦骁,萧辰羽,骆轻尘三人昂首阔步地上殿,齐齐朝御流晔行了个武将礼,然后递上了述职的奏章。 御流晔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这三个人,才接过奏章。 秦骁抬头看到御流晔的脸,目瞪口呆。 漱玉宫,丫环红袖禀报道:“娘娘,秦骁回来了。听紫宸殿那边的人说,早朝的时候,陛下处处维护秦骁,不仅没有动秦家的兵权,还把群臣训斥了一番。” 正梳头的淑妃蔡怀瑾顿了顿,波澜不惊的问:“是吗?我爹怎么说?” 红袖低声道:“相爷说,不能再让他姓之人,坐稳后位。” 蔡怀瑾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头发,垂下眼帘,看不清喜怒:“知道了,下去吧。” 她看着镜中自己的容颜,虽然依旧美艳,却没了青春稚嫩,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一个邪魅的男声在殿内响起:“瑾儿为何叹气?” 蔡怀瑾看到他,吓了一跳:“大白天的,你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