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想要起身,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蓝婉心里一惊,喘了几口还带着浓重哭腔的气,胡乱擦了擦还在往外涌的眼泪。急忙要回到塌上去装死,好歹能拖延几天的时间,可是越是这样的关头,越是不知道要发生什么掉链子的事情。
她一急,腰没直起来,头抬猛了,眼前又是一片雪花马赛克,身体失去平衡,左脚和右脚一起打了个蝴蝶结。
蓝婉摔倒在地,脑袋离床榻只有不到半寸,还压倒了自己的左手。
脱臼还没好,差点儿又脑震荡了。
疼的钻心,蓝婉在心里对自己崎岖的狗屎命运破口大骂,然后像鸵鸟一样埋住了自己的脑袋,好像只要这样,她就可以从门口站着不动的两人面前消失不见。
掩耳盗铃不过如此,小美人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迅速把丢人丢到姥姥家的郡主殿下从地上搀了起来,动作虽然敏捷,却小心翼翼的避开了伤处。
蓝婉很敏感的发现了这点,偷偷瞄了她一眼,然后受到了小美人冷冰冰的回瞪,看见她满面的泪痕,小美人一愣,皱起了眉头。
“咳!”白衣男子轻咳一声,一副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俯身行礼道:“微臣太医院李言津,见过郡主殿下,殿下安康。”
您可别这么客气,还安康,我能活过今天就算好的了。
蓝婉不知对方是谁,不敢随意搭话,只好闷声嗯了一下,咸鱼一般直躺在塌上,瞪着房梁装死,好像瞬间成为了一个目不能视耳不能听的残废。
李言津也没等她答话,看到皇帝派下的宫女点头示意,他便起身上前,也没直接动床上这条身份特殊的咸鱼,温声开口:“微臣奉陛下之命为您医治,请您将左手伸出来吧。”
蓝婉闻言照做,任由对方将修长的手指搭在自己大骨棒似的胳膊上,李言津的动作很轻,比昨天给她粗暴正骨的暗卫好很多,所以为什么不直接让他过来给我解决?这是下马威吗?呸呸呸。
蓝婉暗自唾弃皇家人的脏心烂肺,不再盯着古代的天花板看,合起酸涩的眼闭目养神。
这副身体还是太过虚弱,蓝婉躺着躺着又有点昏昏欲睡,赶忙偷偷掐了自己一把,以免错过什么情报。
在场唯二的情报源却都很安静,宫墙之内自然要懂得管好自己的嘴。蓝婉在心里抓耳挠腮,眼看要撑不住汹涌的睡意,就听李大人又来了一句。
“虽然还是虚弱,但到底能下榻了,殿下近日便能面见皇上。”
蓝婉:“……”
好了她不困了。
蓝婉便这么度过了第二次人生的前两天。
待到她第一副汤药用完,身体已经恢复了不少,脸上的淤青乌紫也在细心照料下尽数消退,这才能看清五官。如同蔽月的乌云散开,露出了一张过度瘦弱也难掩清丽的脸。
少女的面庞还没完全长开,千秋艳绝之风已见雏形,挺翘的鼻梁与深邃而不夸张的轮廓隐隐透出混血的不同风资,也是个难得的人间非俗。
怪不得不受待见,半天是个“非我族类”。
这在古代说不好听的可就是杂种,毫无意义的偏见和政治因素抹杀成了蓝婉现今最直观的障碍。
唉。
被人押送前往皇帝的书房的时候,蓝婉心里还在发苦。
她的屋子离最高统治者的私人办公室并没有多远,对于体弱多病的她来说,三九天的寒风也足够伤人,身体越来越冷,关节也开始发僵,蓝婉不由自主慢了下来。
皇帝的心腹侍卫没有半点的怜香惜玉之心,对于这个与被废没有区别的郡主也没有半分尊敬,他雷厉风行惯了,数次想拉她快点走,都被张公公轻轻挥手拍开,小美人依旧板着脸一言不发,只有在侍卫试图来拉蓝婉时会簇起眉头。
这个郡主的面子的确不算什么,但是让她出来的那位的面子呢?当年事态纷乱不好言说,可位同皇室就是位同皇室,现在皇上有了用她的意思,又怎能轮得到别人来放肆?
少年人到底心气盛,一个不小心便会锋芒毕露。在第三次或不知道是第四次的时候,小美人终于忍不住站着蓝婉面前厉声道。
“放肆!管好你的手!殿下气虚体弱,你这般粗鲁,要是惹得她伤病复发,重新休养,耽误了陛下的事情,你担当得起吗?!胆敢对殿下动手动脚,谁给你的胆子!”
侍卫看不起身为宦官的张公公,也看不上面前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但是话里的皇上二字能把他压的结结实实,只好重哼了一声,闭上嘴,臭着脸走到了最前面。
回廊漏窗窥雪景,晶莹翩飞有梅香。美景踱步,本来是一件分外风雅的美事,只是蓝婉此时根本没有这份心思。
她要去见这位权力顶峰的人,自己如今处境宛如蝼蚁一般,一阵风波动乱便可能丢掉性命。
这会极大程度影响她今后的一切。
路走到了尽头,蓝婉的心绪也紧绷起来,她咽了咽口水,狠下心来推开门,生怕见到什么魑魅魍魉。
屋子里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妖魔鬼怪,只有一个二十上下的男人默立窗边,他未着朝服,长发收束金冠之中,背影挺拔修长,宽肩窄腰的身姿兰芝玉树,气态华贵不凡,与周围同样雕梁画栋的纸醉金迷呼应在了一处。
一看就是个衣冠禽兽。
蓝婉磨牙愤愤,企图用眼神杀死这个对自己来说如同巨人一般的敌人。
先前在她刻意的挑衅之下,终于激的灵犀动了真格的狠厉还提醒她与皇帝之间的身份差距。
她说:“即便你是陛下的师妹,那也只是曾经的事情,就算是从前,也依旧是主与仆的差别!”
这衣冠禽兽还是她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