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四年,江司南还能清楚地记得,当时的那只手。
干枯、瘦削,像一虬在雨林底下经年不见阳光的榕树根,但却莫名给人一种沉稳而有力的感觉。
老旧的长衫包裹着它,上下一色,向视线外延伸,最后落到了一张目光含笑的脸上,山羊胡子顺着笑意,轻轻地抖了一抖。
江司南攥着钥匙的手,一下子收紧了。
王景和。
是来为林建元辩护说情的吗?
在众人的视线之下,他缓缓起身,捋了捋山羊胡子,不紧不慢道:“徐老师,这证据也未免太七拐八绕了些。”
徐应天冷哼一声:“上头已经亲自派人下来,查实了账目。”
“怎么着,老王,你打算包庇你师弟?”
王景和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这事儿我有耳闻,但这难道不是一场误会?”
这是摆明了揣着明白装糊涂。
上头没有处分命令下来,那就当没这回事儿。
徐应天笑了笑,“老王,上头不把这事儿捅破,是看在金额不大的份上,不想我们院搞点丑闻出来。”
“那意思,摆明是给他机会,让林老师私底下把钱补上。”
“处分没下来就是没做过?糊弄糊弄外边的人还行,但在座的,谁心里没有数?”
徐应天端起茶杯,慢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一直抱臂坐在原地的林建元冷哼一声,“老徐,别仗着自己有点资历,在这里对我师兄冷嘲热讽的。”
他毫不犹豫地对着徐应天开火,“我到底贪没贪,上头自有决断。”
“用不着你在这里当个传话筒,整得自己有多厉害一样。”
嘶……
有传言这对师兄弟性格脾气截然相反,如今一瞧,果然传言不虚。
两人都是一样的老派长衫风格,但王景和颈口的盘龙扣一丝不苟,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脸上常挂着淡淡的笑意,讲话温声脾气。
但这林建元可是个强势的主儿,头发根根竖立,很是有一派刺头风范。
两人若是远看,气质相似。
但是这么并排坐在一起,气质上的差异马上就被凸显了出来。
徐应天今天心情很好,一切都按着他的计划按部就班。
打压了势头正盛的江司南,打压了近来风头正盛的洪军,顺便还能帮着警察厅副厅长的儿子正个位。就等洪军出了这件事儿以后,被人从院长的位置上撸下来,然后……
他心情大好,没有计较林建元的冒犯,而是笑着端起了茶杯,冲着他遥遥举杯,“林老师,年纪轻轻的,火气这么冲可不行。”
“我们这儿,现在不是在讨论你的事情。而是在讨论老洪学生的事情。”
“大头来巡视,抓人抓了个正着。”
“我们总得给个交代吧?”
他见好就收,避重就轻。不想在这件事上与他多争辩,浪费口舌。
他现在只想尽快把江司南从那个本就不属于他的位置上拉下来。
尽快地拉下来。
大头的名号很好用,很多老师都出声附和,要求洪军直接按照实验室日常行为规范准则进行处理,而不是一句“容后再议”,捣糨糊,有拉偏架的嫌疑。
洪军皱了皱眉,眼尾不动声色地扫过江司南。梦生engsheng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