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外陈府。
陈定康刚从宫中回来,还未来得及进府,就见小厮等在府前,看见他后连忙恭敬地躬身:“爷回来了。”
“爷老爷在书房等你。”
陈定康的步子一顿神色没有变化地转身朝书房走去。
陈府和洛侯府皆是开国功臣后来洛府被封侯陈氏成了大将军开国功勋,府邸占地面积甚广。
穿过假山、花园、回廊静静幽幽盛开的花摇曳在一旁,陈定康还未进书房就忽地听见一声:
“哥哥!”
脆生生似带着欢喜的语气欢快地扑过来,搂住了陈定康的手臂又很快地松开,陈庆玲一身嫩黄衣裙弯着杏眸婷婷站在一旁。
陈定康觑了她一眼,温和地勾起一抹笑:“多大的人了,还这般冒冒失失的。”
陈庆玲不好意思地跺了跺脚。
陈定康耷拉下眼皮子问她:“你怎么在这儿?”
“玲儿听说爹爹在书房等哥哥就偷偷过来了哥,你……进宫作甚呀?”她刻意压低了声音最后一句话听顿了一下才又说出口,说得很轻很轻。
陈定康没说话,只是轻笑,陈庆玲却心尖一颤,忙低下头,不敢再问。
“玲儿就是担心哥哥。”
陈定康打断她:“这些事,不是你该过问的,母亲近日身子不适,你该过去了。”
他用了两个“该”字,语气即使再温和,也遮不住那丝薄情。
可若她做了她不该做的事,或是她该做的事没做,许是连这分表面的温情恐也没了。
陈庆玲抿唇,掩住眸子中的闪烁,弯唇应了声:“好。”
从宫中二姐陈嫔去后,母亲身子就差了下来,她虽是庶女,但姨娘受宠,往日父亲就疼宠她些,后来哥哥又看重她,她才能在几位姐妹中脱颖而出。
即使不喜庶女的母亲,也对她常往院子里跑而没了意见。
陈庆玲想起哥哥为何看重她,又想起昨日参加郡主的赏梅宴时听见的传言,皇上近日独宠贵妃。
她捏紧帕子,压下心中的那丝慌乱。
一旦皇上真的独宠贵妃,她没了价值,在府中岂不是又回到从前?
陈定康觑了她眼,好似看透了她的心思,又好似没有,但陈庆玲却不敢再耽搁下去,转身就朝母亲院子里走去。
被她耽搁了这会儿,陈定康到书房的时间就有些晚了。
陈立安坐在梨木椅上,他身材高大挺拔,面容俊朗,不自觉带着分严厉,陈定康低头:“父亲。”
陈立安早就收到了消息,自然知晓他为何来得这么晚,只冷声提了句:
“玲儿近日被你宠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陈庆玲不在这儿,自然不知晓平日里疼爱她的父亲说了什么。
陈定康没反驳:“叫母亲压压她的性子。”
皇上盛宠贵妃后,世家自然要看清风向,如今皇上喜欢性子骄纵的,就不会再送些温柔小意的进去。
两人只对陈庆玲提了这一句,就说起了别事。
“前些日子,你和皇上说什么?”
陈立安问这话时,语气很淡,但陈定康却微垂眸,遮下了眼底的神色。
他没说话。
因他不知晓怎么说。
忽地,陈立安看向陈定康的视线带了些压迫:
“皇上有意为太子寻太傅一事,你应听闻了消息,有何感想?”
陈定康对上他的视线,微勾唇:“韩侍郎身为贵妃兄长,又能力卓越,许是他呢。”
陈立安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就收回视线。
他们都知晓,韩侍郎许是一个人选,但却又绝不可能。
依着他们皇上对贵妃的心思,韩侍郎已经被绑在了贵妃船上,他又怎会浪费了太傅这个身份?
必定会从世家中挑选。
听起来许是荒唐,当今圣上不过三十而立,日后是何情形都尚说不清,却开始为太子铺路。
书房寂静了些。
陈立安脸上仿若有些疲乏,他说:“康儿,陈府日后必定交于你手中,你每走一步,都决定了陈府日后的命运。”
或者说是方向。
手握兵权,被上位者忌惮,每一步,都似走在悬崖边上。
“孩儿知晓。”
稍顿,陈立安听他不再说,轻拧了下眉:“玲儿还有必要送进宫吗?”
他若真的……
那玲儿是否进宫,都没甚意义。
听了这话,陈定康甩了下腰间玉佩上的穗子,若是之前,他恐定是要送玲儿入宫的,但经过那日和皇上的谈话,他知晓,送与不送,没甚区别。
但,他依旧说:“送。”
众世家不知晓皇上如今心思都在贵妃身上吗?
知晓,但依旧提出了选秀。
不过是因为哪怕石子填海、无济于事,后宫多个人,许是何时就会多条路。
陈立安压迫地看向他:“若玲儿也诞下皇嗣呢?”
一经站队,可没法改了。
此时再给自己留后路,叫上位者多了分不信任,弊大于利。
“恐是没那个机会。”
陈定康走出书房时,脑海里依旧回荡着陈立安的那句话。
玲儿终究是你妹妹,你若决定了,就叫你母亲为她另寻亲事罢。
陈定康勾起的嘴角少了丝笑,看来父亲已经猜到了他那日和皇上说了什么,否则今日不会特意提起那几句话。
陈定康迈进自己院子,忽地小厮跑进来:“爷,佟姨娘刚刚派人传话来说,备好了午膳,请爷过去。”
“没空。”
小厮一愣,随后忙忙低头应声。
陈定康进了书房,从案下抽屉里拿出一个锦盒,待打开后,看清那个玉簪,他轻啧了声,低喃:
“……怎敢的……”
皇上没和他明说玉簪一事,但陈定康知晓,皇上必然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