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雪朝走进皇后居住的慈元殿时,闻皇后正在逗趣着怀中的雪兔子。闻皇后已近不惑,面上却容颜依旧,气色极好。她见闻雪朝入了殿,便轻轻将兔子放进身旁的嬷嬷怀里,气定神闲地开口道:“玓儿来了。”
闻雪朝向闻皇后行礼后,闻皇后玉手一挥,嬷嬷带着宫内的侍女默默退出了殿外。
“许久未见,玓儿又长高不少,上前来给姑母仔细瞧瞧。”
闻雪朝向前走近了两步,站到了闻皇后的鸾椅前。闻皇后眼中露出了笑意,唯有眼角隐约的纹路能看出这位中宫之主已不复年少。
“玓儿可知,今日姑母唤你来所为何事?”端详了闻雪朝半晌,闻皇后问道。
“侄儿不知。”闻雪朝乖乖回答。
闻皇后脸上笑意仍是未减,瞳孔却微微一缩,高高扬起了修长的手。殿内响起了一声突兀地“啪”声,电光石火之间,一道火辣辣的印子已印在了闻雪朝的脸颊上。
闻雪朝一愣,似乎是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只觉得有一道液体从脸侧滑过,凝固在了下巴处。他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脸上传来的刺痛,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被皇后指尖的玉雕指甲划破了脸颊,血丝正渐渐从白皙的皮肤间溢出。
自明事起,姑母便极疼自己,更别说受罚了。闻雪朝的脑海中一时闪过了许多杂乱的画面,好似仍未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侄儿不知自己犯了何错。”他听到自己这样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少年淡淡的委屈。
“自永平十六年,你便入宫陪殿下读书,如今已过了十五载。这么多年来,殿下一直勤勉好学,温恭直谅。”闻皇后厉声道:“如今殿下玩物丧志,甚至做出绞杀宫女之事,你身为殿下同宗,开蒙伴读,难逃其咎。
闻雪朝跪在地上,脸侧火辣辣地疼,却不敢伸手去摸。
“殿下来日乃九龙之驱,你乃长兄嫡子。本宫往日对你们过于骄纵,今后若再出此等差池,本宫便唯你是问。”
隔了半晌,跪在下首的闻雪朝低声应了声是。
“此乃其一,”闻皇后的声线冷了几分,“其二,你做事马马虎虎,念你年岁还小,本宫大可不必如此计较。但你处处留出马脚,早晚要坏我闻家大事。”
闻雪朝脊背一僵,缓缓抬头望向高高在上的皇后。
“殿下托你那事,本宫也有所耳闻。此事本宫安排妥当,本该无人察觉才对。可不知为何,前几日五子的人却突然在京中调查有无命案。长兄告知本宫,五子曾在数日前去过闻府,不知这事可与你有关?”
闻雪朝满脸苦水:“姑母,那劳什子五皇子登门只为拜访父亲。侄儿与他只在上书院打过几次照面,并无私交。”
不知道,不认识,不熟。
闻皇后见闻雪朝一副欲哭无泪的可怜模样,脑海中又浮现出他幼时那白白嫩嫩的团子模样来。这侄儿被自己从小带到大,虽被宠得有些骄横,但本性还是颇为单纯。况且还是天真烂漫年少无知的年纪,想必此次只是无心之失。
闻皇后轻轻叹了口气,唤闻雪朝起来。这小子眼角还在噙着泪,满脸委屈地站起身:“姑母,那五殿下定是属兔子的,耳朵伸得老长,定是玓儿与贴身小厮商讨时被他听了去!”
听毕闻雪朝的话,闻皇后皱了皱眉,缓声道:“这五子与他母妃都不简单,此次回宫也不知是福是祸。泾阳那边怀了龙子,陛下态度尚且不明,你要提醒殿下,时时堤防此人。”
闻雪朝连连称是,闻皇后又同他聊了些家长里短,渐渐有些乏了,便让闻雪朝退下。
下了午课,赵凤辞便匆匆赶往后苑的锦浪亭,陪母妃在湖边散步。
听从太医的吩咐,泾阳昭仪每日都要到后苑透气散心。锦浪亭景色甚好,借鉴的是江南陵园的景致。仲秋桂花芳香四溢,赵凤辞在塞北从未见过这花期佳景,一时也有些沉醉其中了。
一行人行至锦浪亭,只见亭内早备好了一袭白毯,一名宫女站在亭内,手中正不住地捣弄着什么。见昭仪和皇子到了,忙退后迎接。
泾阳昭仪嫣然一笑,拉过赵凤辞让他坐到亭中央:“辞儿,把外袍脱了。”
赵凤辞的耳根有些发红,不知母妃为何在大庭广众之下让自己脱衣。
“司芦,放下帘子,将罐子拿来。”泾阳昭仪吩咐道。只见宫女姗姗上前,怀中抱着一个药罐,罐中散发出清凉的药草味。
“上次你入浴时,下人与我说你背后全是伤疤。刀剑无眼,这些年苦了辞儿了。”泾阳昭仪心疼道:“宫中有专人在锦浪亭照料积雪草,有清热凉血,收敛生肌之效。这积雪草需采摘后立即使用,否则便易失了活性。今日司芦她们刚配好了方子,我便拿来与你试上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