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突然冲着姬丹大笑起来,一旁的青莞颇为无语:“殿下放心啦,奴婢都是煮好茶后放置片刻,等不烫了才端来的。倒是王上,这么好的茶用来牛饮,也太浪费了吧!”
姬丹正欲说青莞没规没矩,不料嬴政冷不防将她往自己身前一扯,紧接着两人之间的距离猛然拉近,嬴政的气息轻轻扫过她的耳根和脖颈。
姬丹很明显不适应,睫毛微颤,想推开对方却又鬼使神差般地没了动作。
“你这小侍女快言快语、伶牙俐齿,想必不是个省心的。要是你管不过来,不如把她交给樊於期管束……”
伴随着嬴政的话一字一句出口,虽然讲话内容与自己无关,然而不知为何,姬丹只觉得她的耳朵比那茶水还烫,都快烧起来了。
“我走了,你保重。”嬴政说完便退后,很自然地与姬丹拉开距离,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阿政……”就在少年转身而去的那一刹那,姬丹忽然情不自禁喊了他一声。
这一刻,她多么想告诉她的阿政公子涯根本没死,想告诉他赵国此番举动势必是一场天大的阴谋,想告诉他不要将成蛟派往战场……因为那一去,很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心底的纠结与彷徨如此强烈,犹如烈火煅烧之后又沉入冰冷汪洋。
嬴政转身,微笑,少年英挺的身影沐浴在灿烂的曦光里,朦胧不清,宛若不慎降临人间的神祗:“怎么了?”
“你,也保重……”
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尽化作欲言又止……
是啊,还能说什么呢?
除了公子涯诈死,其它都是她的臆测,空口无凭更何况黄金台密令已下,让她“静观其变,以待时机”。
如果自己自作主张,不仅违反了黄金台的规矩,阿政亦未必会信她的一面之词。
很多年以后,每当回忆起这一幕,姬丹便追悔莫及,自责不已。
倘使那时的她勇敢一点,对阿政再信任一点,或许一切并不是无法挽回……成蛟不会死,阿政不会活得那么痛苦,自己亦不会在黑暗的梦魇中苦苦挣扎,得不到救赎。
他们每个人,或许都不会走到这一步。
可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就像阿政的宿命是那孤独沉重的王冕一样,她的宿命便是成为哥哥的影子。
阿政、哥哥、吕不韦和王翦他们都会被载入史册,但史书里却注定不可能有关于她的任何记录。
没有小鸡蛋,没有丹儿,只有燕太子丹……
她的名字,只有阿政记得同样地,也会随着阿政离开这芸芸世间而被一捧黄沙永远湮没,了无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