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何易晞恨不得先抹了自己这个大笨蛋的脖子,再捅这位扮演姜珩羽的谢鹭三个大血窟窿!不光是换了衣服配饰腰牌这么简单,这两人的气质也颠了个!特别是谢鹭,明明只是侍卫,却把自己演的傲然高贵,俨然就是一位王室公主。所以何易晞虽恨谢鹭,更怪自己。看了那么多戏,却被人骗进戏中,好不羞人!
“小郡主……公主殿下已经回去了,我们大军根本不可能会后撤的。死心吧……”
不需谢鹭提醒,何易晞跳下榻时就摸清了其中的筋脉,此时横剑其颈只算泄愤。大功是不可能的,回去不被她父亲降大罪就算是好的了。偏偏她身下这位让她初出茅庐就受到残酷现实毒打的罪魁祸首还一副视死如归求仁得仁的表情,真让她泄愤的拳头都打在绵软棉花上。
“你的公主逃出生天了。你就不怕死吗?!”
谢鹭微笑绽放在眼角唇间,却忽有泪滑出,横流入鬓。她似乎把喉咙往剑锋上顶了顶,迷离含糊道:“杀了我……”
“啊?”何易晞微楞,心头的愤怒叫嚣完了便缩了头,手上握剑的力就不由自主地撤了两分。冷静又回来了,拽着她的衣角袍袖,叽叽喳喳地提醒她细看谢鹭。她干脆收回了剑,在火盆昏黄的残火下,更贴近了看去。只见谢鹭脸颊暗红,喘息急促。何易晞急忙贴手额头,烫得跳回了手。
“你病了?”她把剑丢开,双手摇晃谢鹭肩臂:“喂,喂……还晕了?!”
何易晞这叫一个气急败坏,连声嚷道:“你们始山人身子骨怎么回事?!浇盆水就发热了?”她这就叫避重就轻。除了浇了盆冷水,还打了人家几十鞭子呢。现在谢鹭身上的鞭伤被何易晞刚刚推搡压蹭,重新开始渗血,粘红了贴身的白衣。
何易晞无奈,双手托起谢鹭,横抱在怀,扭身就向帐外跑去。才跨一步,她就险些脱手,踉跄扑前。
“还挺沉!”
连挪带蹭总算挤出了帐帘,迎面就撞见郭萱雅捏了两只鞋,举在肩上。
“郡主,鞋!”
“鞋什么鞋啊!快传令,我们回大营,这里不能呆了!怎么还不接过去!可沉了!”
郭萱雅丢下何易晞的鞋,上前抱过谢鹭轻松托着,向何易晞请示:“怎么搞?埋了?”
“埋个屁!我又没弄死她!她发高热了,现在晕着。带回大营,找个信得过的军医,偷偷给她看看。”
有军士牵过一匹矮马。何易晞穿鞋上马,长发随风轻扬。虽然图谋大功完全失败,调整心情又是意气风发瓮城郡主,下榻认得到鞋子翻身骑得了马。号令即下,扬鞭催蹄。飞骑们卷帐收刀,填坑扫印,转眼间秋风一过,扬尘之后古道寂静,竟无半点人痕马迹。
飞骑小队回了大营。何易晞先把谢鹭安顿在自己驻地的一处偏僻营帐,谎称她是犯了军法的瓮城军士,受鞭刑发了热,哄得军医给她包扎熬药,不在话下。安顿好了谢鹭,何易晞才安下心来烦心。可是烦心都没能好好烦一天,就从前线传来糟心的消息。
“姜珩羽竟然大张旗鼓地造谣,说我遇到她就吓破了胆,最后礼敬有加地将她放回?!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我吓破了胆?那她那小队人马怎么没的!她的贴身侍卫现在还丢在我这不管死活呢!礼敬有加?我后悔那几十鞭抽错了人!始山人,真是满嘴天理神佛仁义道德,做的事虚伪肮脏无中生有!我看她以后总有一天逝者安息一路走好!她还有脸骂我妖女呢!”
何易晞是被自己疏忽放走的始山公主气到肺炸,原本还觉得新鲜的妖女称谓现在也耿耿于怀。
郭萱雅耐心听她骂完,停下手中针线缝补,皱眉道:“她这样做虽然下作,但确实扰乱士气。毕竟她真的回去了嘛……侯爷那里,您怎么应对?”
“我还能怎么办!”何易晞颓然倒在榻上,抓了本榻上散落的书卷盖住了自己不想见人的脸,滚来滚去。“只能向父亲据实禀报了。还不知道要怎么骂我呢……等着吧。”
果不其然,何易晞坐卧不安地等来了何霆从前线派来的心腹老仆。这一顿骂,把何易晞骂得狗血淋头灵魂出窍。等郭萱雅安排好老仆饭食赶到郡主营帐时,见何易晞抱头蹲在地上,脆瘪得仿佛只剩个空壳。
“郡主,别难过……”郭萱雅走近蹲下,轻抚何易晞背后,小心翼翼地措辞安慰:“侯爷不是常骂您吗?我以为您都习惯了。俗话说得好,破罐破摔……”
何易晞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感激道:“小郭郭,你真是宽慰人的小能手。请你出去,可以吗?”
“是,那我出去了。您别难过了。”
郭萱雅转身还没走出帐门,何易晞的声音就从背后传来。语气严肃,毫无轻浮玩笑之意。
“父亲质问我,抓来的那个始山侍卫为何还不杀掉,难道想留下把柄吗。”
郭萱雅回转,把何易晞扶起,面有愁容道:“侯爷要杀她,也是应该……”
“父亲有令,我不得不从……我本想把这件事瞒下,谢鹭暂且就不用死了。姜珩羽为了战场阴谋,为了搞我,竟然不惜把自己心腹侍卫置于死地。”
“正常。谢鹭不过就是一个侍卫。”
何易晞抹把眼睛,深望郭萱雅,神色惆怅:“我也有和我一起长大的侍卫……我虽恨谢鹭,但她对姜珩羽有情有义,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却落得……唉,罢了。逼死她的是姜珩羽。”
“是……”郭萱雅把何易晞拢在怀里,轻轻拍肩,柔声细语道:“两国交战,您身为东莱郡主,在战场上处死一个敌人,是天经地义的。”
“我从没亲手杀过人……”
“其实,就算我们不动手,她也活不得好久了。刚刚守卫来报,她醒来以后就一直绝食,水米未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