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茵娘一口答应。“你只记着,皮相虽然也要紧,但不是最要紧的。赦大伯年轻时长琏二哥哥那模样,家世好得了不得,谁知道内里包着糟糠?”
史湘云最初听她们拿贾赦贾珍等人做反面例证时惊了半日,后来觉得好笑,到如今已经无感了。只点点头。
别的姑娘好奇她们说什么,三人也都咬耳朵告诉了。须臾卷起一片红霞。
裘家姑娘看黛玉茵娘神色若常,还笑她们听别人的事都害臊,恼道:“偏是你们南边的脸皮厚。”
茵娘叹道:“不是脸皮厚,实在是见多不怪了。”
魏家一位新少奶奶好奇道:“我竟不知道,忠顺王爷和那位,两个男人能做什么?”
“咦?表嫂不知道?”裘姑娘嘟了下嘴,“哦,昨晚你不在。”说着转头看了新娘子一眼。
“昨晚?”
裘姑娘掩口笑道:“我们昨晚倒知道了许多不着边际的事儿。嫂子既想知道,我们去那边说。”
另一位拉住她:“别啊!我也想知道。”
一群姑娘少奶奶围拢着,科普龙阳、磨镜是怎么回事。赵茵娘抱着胳膊坐在圈外,心想这些家伙的脸皮都厚了。换做十二个时辰前,她们就算不出去、也得躲到角落。
王熙鸾顿觉受到了冷落,哼道:“哎哎做什么呢?”
赵茵娘悠然道:“说八卦啊。”
“谁的?”
“不是你的。”
“在我屋里说八卦不让我听见,像话么?”
赵茵娘笑上前道:“其实也没什么。”凑近她耳根下说了另外两对吃蝴蝶酥。
此时魏公子正坐在旁边,也听见了,望着新媳妇直笑。王熙鸾径直取块蝴蝶酥衔在口中,翻身欺上、伸另半块到魏公子唇边。赵茵娘吹了声长长的口哨,一对新人嘴对嘴掰蝴蝶酥。喜娘怔了怔,又是一串吉利话。黛玉茵娘率先鼓掌,旁人跟上。王熙鸾终于有点儿害臊,捂着脸想往茵娘侧后藏。茵娘急忙脚不沾地的跑了,熙鸾只好躲小魏身后。遂哄堂大笑。
外头薛蟠忙着招呼客人。裘良匆匆过来打了个招呼,告诉薛蟠:今儿他收到一大叠齐齐整整的文书,写的全是鲁仙姑做的好事,字迹歪歪扭扭,不知何人送来的。薛蟠表示自己也不知道那是赏金猎人倪二所查。张子非把自己查的也暗示给他、让他写了份东西,再匿名送去衙门。
范小二从看见和尚便满脸写着“借一步说话”,偏和尚身边就没停过人,插针都插不进去。忍无可忍,范小二命长随过去、理直气壮的说:“不明师父,我家二爷有请。”人家一看是他,老老实实暂时退避。
二人寻了个安静耳房坐下,范小二迫不及待说他哥哥已退了些烧,只是依然迷迷糊糊。
薛蟠叹道:“莫急。这场病和积劳成疾相类,本是积累心中多日之苦倾泻而出。犹如洪水决坝,需要时日缓冲。你哥累得可怜见的,总不能连病都不许人家病吧。”
范小二怔了怔:“我大哥何故累得厉害?族中事务?”
薛蟠摇头:“那些都是工作,尚不至郁积成疾、外感内伤。他眼下还无法成为一个毫无感情的家族工具,被伤害了他会痛苦。而现实又不允许他发泄痛苦,唯有忍着。人的情绪又哪里是忍得了的。故此忍出了内伤。小范,这些事别告诉你父母。”
“为何?”
“因为他们不可能理解。你若天真的以为告诉了他们、他们必会体谅令兄,你就错了。他们会惊讶而又失望的发现,原来你哥哥还没有变成他们想要的样子。于是会砸下愈发重的铁锤,将他尽快砸得和你父亲一模一样。”薛蟠严肃道,“千万、千万,不要试图去改变思想早已成型的父母,在你的力量远大于他们之前。很显然,他们的力量远大于你。”
“那大哥总不能一直忍着。”
“故此贫僧说他需要很长时间休养。”薛蟠掐掐手指头,威海庄子的住客离到期还早得很。“且最好离开京城,寻座远避人踪的高山古寺。放心吧,任何一个大家族都不会因为缺了一名成员而停止转动。”
“我哥回来还得忍着?”
“废话!直至他的本事强似父母,或是你们哥俩联手能强过父母联手。”薛蟠打量范小二,“奈何你小子的能力是个负数。哦,你可能不知道负数何意。”
“我知道!梅氏教过我。”
“那就好。横竖你只会扯你哥后腿,不如玩你的去是正经。”
“罢了,我听得出讥讽。”
“贫僧没讥讽啊!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确觉得你玩儿去、不添乱更能减轻范施主的负担。”
“瞧不起我?”
“不是。”薛蟠正色道,“你真心实意想帮兄长。可知易行难,学习管理家族事务是件劳心差事。你一腔热血往上冲,立时会犯很多错你不是故意犯错,你觉得规矩不对。而规矩是你父母定的,他们觉得对才要紧。你呢受宠惯了,误以为外头的规矩上胡闹也会依着你。然而并不会,最后只是你哥哥把你做砸的事儿重新做一遍。那就相当于把宅子拆了重新修,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他自己做省力气。”
范小二咬牙切齿,半晌道:“我依着规矩做事便了。”
“呵呵,你自己信么?”
“那你出个主意。”
薛蟠侧头看他,拍拍肩膀:“其实你这样也不错。令兄心情不好时能帮他舒缓舒缓。”
范小二迟疑良久终于问道:“那个女鬼可是淑荃。”
薛蟠合十颂佛:“她魂魄已凝结不到一处了,贫僧看不见面容身形。”
范小二一叹:“她……本是个极好的。”
薛蟠也叹道:“她真的得快点超度,不然要撑不住了。本就是你自家杀的人。”
范小二呆了呆,黯然道:“果然是我家杀的她。”
“你知道?”
“我又不傻。天潢贵胄者,不姓司徒的皆奴才。”范小二哼道,“小陈还在那会子,母亲看他的眼神和看小厮没半点两样。”
“……所以她不可能尊重你俩的伴侣。”薛蟠想了想,“只怕得想法子哄令尊做道场。”顺带逼你母亲替淑荃姑娘立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