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我第一个要学会的事便是“克制”了。　　似乎是物种的改变让我失去了对生命的敬畏，我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走上了“杀人脱敏”的道路。这对以前的孤儿莉莉来说，不是件好事，还会带来无尽的麻烦；而对现在的我嘛……　　捏着人的脖子取血，这样的粗鲁行为我说不上“享受”，但没什么负面情绪的心态，却能让我“心态健康”，不至于被“惭愧”“惊惧”“忧怖”等折磨到。　　与其说我现在反感“把曾经的同类当做食物”，不如说是我不愿意“把现在的食物当做曾经的同类”。　　冠冕堂皇？——该让说这话的人也试试和牛排谈恋爱，和鸡蛋讲道理，和面条说未来。　　噢，莫名的画面感让我发笑。　　我松了松手，已经凉透的家伙像破掉的麻袋一般滑落到地上，他身下的脏污让我有点不屑——省省吧，孤儿院里的小莉莉都没有你这么软弱。　　和男人结伴的女人已经被嫌碍事的我拔掉了舌头，惊恐的她张开黑洞洞的嘴巴，“啊啊啊”地叫着，发不出完整的声音。手脚乱舞，失力难站，更别提逃离了。　　恃强凌弱？——不不不，我坚信“扮猪吃老虎”才是我爱玩的游戏，祈求被救的样子那么的让人想——踩上一脚。　　别误会，这的确不是此时的“恍然大悟”，而是我亲身经历所得。　　孤儿院是我的“启蒙地”，那时候的我……　　　　“噢，可怜的莉莉，黑发黑眼的小蠢蛋！”金色头发的小男孩汤普冲我龇牙咧嘴，“你为什么不大喊大叫呢——‘啊啊啊，我的科尔夫人，快来救救我吧，我饿极了’！哈哈哈哈，嘿，愣着干什么！拔掉她的趾甲！”　　几个更瘦的的男孩听命靠过来，不成功地做出“飞扬跋扈”的表情。　　啧，丑死了。　　不过很正常，这和他们的心肠可真是一模一样，所以没什么可意外的。　　我缩在铁床的角落，妄想让墙角帮我抵挡他们，但是这是个错误的尝试，卡得更加紧密的距离，反而让我自己无处可逃。　　汤普惊声尖笑，举起他的一双肉爪子，做出扑食的样子：“嗷嗷，害怕吗，小Ji女？你那破破烂烂的裙子有多少人掀过了？好玩吗？开心吗？那些大人有没有给你点廉价的糖果给你吃？——别吃惊，那都是你自己赚来的，我们可不会碰那些肮脏的奖励——你们快一点！一会儿科尔夫人过来了！”　　一开始，我心里是害怕的，但是这样的情绪怼我毫无裨益，所以我放弃了这样的渴求——什么上帝，什么天使——你们向之祈祷的，都是不存在的救赎。　　我偶尔也可以靠靠自己。　　我假装惊慌地把手伸进了墙缝里，摸到了那块锈迹斑斑的金属片，嘴里念叨着：“你们别过来，我好害怕，不要伤害我，我没有做坏事！”　　小鬼们，靠过来一点吧，再近一点。　　我低下头，透过脏兮兮的刘海的缝隙，目光瞄向了半掩的门。门缝里的阳光非常灿烂，本该守在那里望风的本杰明已经跑掉了，这就意味着——　　“科尔夫人您好。”我松了手，抹掉虚假的眼泪，仰起头，笑眯眯地望着金灿灿的汤普的背后。　　咣的一下，瘦瘦的男孩停下动作，丢下铁棍，飞快地把手背到背后，面向门口。　　我滑出床边，用脚后跟轻轻却快速地把棍子滚进床下更深处。　　科尔夫人狐疑地看着我们：“你们在做什么？”　　“没什么，亲爱的夫人。”汤普飞快地回答道，开朗的声音加上天使般的微笑很快获得了科尔夫人的赞扬。　　“好孩子，我的小天使，当然了，”科尔夫人厌恶的脸色在下一秒回到脸上，“猴子你在做什么？你手上拿着什么脏东西？”　　被叫做猴子的男孩把手揣进口袋：“没有的事，夫人，一定是这里太黑了让您看错了。我们为何不出门筹集捐款呢，夫人，您瞧瞧，这是多么美妙的晴天。”　　科尔夫人沉默片刻，锐利的眼神从我和其他两个男孩身上扫过。　　“哦，夫人，瞧我，我差点忘记了。我为您写了一首诗，就在我的房间，您愿意让我去取来给您吗？也许您更愿意我当着十字架向您朗诵我的赞美？”金色的汤普挤过来，像个想获得更多关注的孩子。　　科尔夫人冷冷地盯了我一眼，低头摸了摸汤普的头发：“当然可以，我的小天使，你先回去吧，我和这个——有事情要说。你们，还有你，都出去。”　　几个男孩蜂拥而出。　　科尔夫人向我走了几步，又看了看地上的污迹，停下来，又退了几步。　　我默不作声地看着她，把失去一个趾甲的脚趾头往裙子后藏了一下。　　“弄干净点，”科尔夫人终于开口，“有个和你一样黑漆漆的访客愿意资助你。”　　我愣住了，仿佛听到蛐蛐发出了鸟鸣。　　“没听见吗？”科尔夫人不耐烦地皱起眉毛，这让她的脸看起来更像是被揉成一团的报纸，“小蠢蛋，你最好在2分钟内赶到！”　　我咬紧牙点点头，看着她迫不及待离开的背影。　　等她完全消失后，疼痛的生理泪水终于肆无忌惮地流了下来。　　　　被关在瓶子里的魔鬼，前一百年被人救出，解救她的人会得到三个愿望；前两百年被人救出，则会得到无尽的财富；三百年后才被人救出，他便只能得到严酷的报复。　　　　过去的回忆让我倍感不适，看来我还需要更长的时间将它忘却。　　或者，将它重新上演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女人挣扎的力气逐渐消失，她尖锐的指甲划在我脸上，我连一点疼痛都没感受到。　　真是个奇特的体验，要按着往常的经验，此刻的我应该是只花脸猫啦——当然，那些恶劣的“小天使”们聪明极了，从不在明显的地方给予我伤痕——我也很“有默契”地配合着，毕竟科尔夫人并不是什么会伸张正义的英雄。　　偏心的老妇人，愚昧至极，只看得到眼前的利益和自愿相信的画面。　　要不是我被接回了自己的国度，还真不知道自己还会在那个可怕的孤儿院呆多久呢；搞不好要夭折在那里，成为他们过冬的食量？　　让我想想——痛阈值变高，愈合能力强，观感更为敏锐，能量来源改变——却只是怕小小的阳光？　　谁来告诉我，这只是个幼稚的玩笑？　　我吃饱喝足，屋里的狼藉可真是难看。我琢磨着，干脆一把火烧掉好了——连同那些背包，否则不知道啥时候就把我“挖”出来了。　　我还没好好体验这第二次生命呢，可不想太早被发现。　　我留下了一些现金之后，把那个旅馆烧掉。因为是半夜，大家都在熟睡，所以人一定很晚才会发现。　　啊哈，这个国家没有灵敏的火警警报器真是太棒了！　　我兴奋地往外溜达。　　可是很快地，我便意识到，留下现金什么的，真是个傻得可爱的行为。因为没走几步我就在夜色中看到了钱上的编码。　　是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让我没注意到土豪们的作风——取钱全是连号的。　　我回头看了一眼开始冒出浓烟的那间房。　　唔，也许，我该下手更狠一些？　　已经流出去的钱我是管不了了，至少，旅馆里的，我不能放过吧？